“有车不坐何苦来?”晓玲很少出门,脚力远远不及我,很快也热得出了一身香汗。
我打趣她:“快别给我扇了,要让你哥知道,非得打死我。”
她有些尴尬,歉疚得看着我,低声道:“我不告诉他。”
啧!这没出息劲儿,我都不想说她!
倘若她不是我领导的宠妃,我定要给她好生洗脑一番!
“哎,这谁家的姑奶奶,长得真俊来,叫声哥来听听!”
正走着,斜旁有个提眉横目的泼皮标上来,沿着河边紧随着我们。
他歪带瓜皮帽,敞着衣襟露肚皮,脚蹬蓝布袜子、花鞋,辫子接上大绺假发盘在头顶,浑身上下写着无赖。
我们俩后面紧跟着两个王府侍卫,各个威武雄壮,他是没看见,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把晓玲拉到身后,仔细打量四周,只见这种打扮的人竟不少。
尤其是钞关附近,要么忙着指挥早到的船只靠岸等检,要么正吆喝苦工搬上搬下,看着有点权力,但又不像官兵。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带着千金之躯的晓玲,更得万分谨慎。
朝那泼皮一笑,随手抛过去二两银子,客气道:“哥们早呀,吃早饭了没?我们初来贵宝地,到这儿长长见识,请您喝碗早茶,拜托行个方便。”
泼皮接过去掂了掂,眉飞色舞道:“哟,姑奶奶真大方,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给够了面子,我没再理他,招来其中一个侍卫,叫他客气地把这泼皮打发走。
泼皮得了好处,又确实近不得身,就没再纠缠。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运河两岸的衙署、店铺、街道、守庙、民居等都活泛起来,路上行人也渐渐多起来。
好几个挑着担子叫卖包子、麻花的从我们身边经过,香气扑鼻,叫人格外有食欲。
其中一个挑担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后面跟着好几个十岁左右的乞丐,三两个围着她嘲笑谩骂,还有一个小萝卜丁在后面趁她不注意偷包子。
妇人大概是经常受他们骚扰,早就习惯了这套作案手法,正骂着忽然一转身,快如闪电般揪住小萝卜丁纤细干巴的手腕,像拽破布娃娃一样拽到跟前,冲四散而去的小乞丐们大叫:“不把包子钱还来,我这就把他扔河里!”
小萝卜丁吓得哇哇大哭,不断喊狗哥,皮哥,墩子哥。
妇人照他脸噼里啪啦抽了几个大嘴巴子,好让他哭得更大声些。
这种事儿可能每天都要上演,周围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晓玲不忍直视,拉着我道:“快走吧。”
“稍等!”我从钱袋子里掏出十几枚铜钱,把小萝卜丁赎下来,本想给他擦擦脸,一凑近差点被熏晕过去,只能让侍卫把他拎着。
小萝卜丁自以为逃了龙潭,又入虎穴,仍是大哭不止。
我只能又从前面买了个糖人给他,他胆怯地瞧了我两眼,下了巨大的决心,才一把夺过猛朝嘴里塞。本就干涸的嘴唇,立马被戳破出了血。
晓玲用帕子挡着眼,唏嘘道:“真可怜。不如再给他几个铜板放他走,你拘着他做什么?”
我回头瞥了一眼鬼鬼祟祟跟上来的小乞丐,笑道:“找几个帮咱们干活的。”
钞关旁边有一座三层小楼叫魁胜居,专门为过路商人船员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宿。
我要了个顶楼靠河边的房间,点了一桌丰盛的早点,让小萝卜丁放开肚子吃到饱。
他明明馋的直流口水却不敢吃,拿了几个豆沙馒头塞进衣服,转头就要跑。
跑下去没一会儿,就被其他几个小乞丐又架了上来。
当先一个朝我跟前噗通一跪,重重磕了个头,假哭道:“菩萨姐姐,谢谢您救了我博弟,我大爷家这就这么一根独苗了,要是真叫人扔河里淹死了,以后等我下了地,可怎么跟他老人家交代啊!菩萨姐姐,您可真是个大善人!老天保佑您,叫您这辈子无病无灾,嫁个高官,生个举人……”
……小滑头一个呀!
我打断他:“跪错人了。我家小姐在这儿,我就是个干活的奴婢。”
他抬头看了一眼晓玲,却仍朝我磕头:“小的眼拙,认不出贵人,只能认出救命恩人。恩人,让我们再给您磕几个头吧!”
说完一招手,其他三个小乞丐刷刷跪了一地,咚咚咚磕起没完。
“好了好了,快起来!”我没再纠正他们,假意要撵:“没多大事儿,都走吧!我们还有事儿要忙呢!”
小乞丐们眼睛黏在一桌子美食上,不断吞口水,脚都不舍得挪一下。
打头那个小滑头一口一个菩萨姐姐叫着,“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钞关这一片儿我们兄弟几个熟,针市街哪家铺子实惠哪家老板心黑,我们都门儿清。要不给您带个路?”
“不必。我们真有事儿,没时间逛街。”
我拿出笔记本和羽毛笔、墨水,在窗台上摆开,作出要忙碌的架势。
他们一心要讨好我,拿出看家本事喋喋不休。不过毕竟还小,见识多而杂,没法提炼重点关键,全靠我自己分辨。
我听了半天,只从其中听到两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