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侍卫给沈如之擦了把脸,还他一份体面,又道:“是,当初她选择被招安不就是为了你们能过上安定日子吗?如果你没有临时起义劫持我,你们肯定能平安团聚。可惜我现在已经保不了你了,但还可以保她,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沈如之呸了我一口:“善变的女人,狡诈的狗官,你两条都占,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刺杀朝廷命官是要腰斩的!你这么憎恨莫凡,总不能带着他的秘密进坟墓吧?你告诉我,等你死了,我还可以替你牵制他,保住宁子珍的命,甚至把她从死囚中放出来。”
他冷笑道:“别把人当傻子哄!这些天雍亲王与他形影不离,分明和直隶总督一样,都被收买了!而你,你把莫凡当好官,处处维护他!你们只想把证据骗过去销毁,我干娘的死活,你根本不在意。”
“我在意。我是大清第一女官,男人容不下我,文人也容不下我,我需要女人的支持。你干娘曾为匪首,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又有受降之意,更与我相谈甚欢。我需要她。”
许如之有点动摇了,但还是不解:“你需要她?雍亲王护你不周吗?他甚至愿意舍命救你。”
我摆摆手,无意讽刺,但一不小心说了真话:“男人如果靠得住,你这会儿也不至于这副德行。你们啊,就是太自以为是。”
晓玲轻轻锤了下我,似乎怪我把雍亲王一起骂了。
哎,这傻姑娘,漂亮她占了十成,漂亮女人的狡黠她是一点都不会。抽空得给她讲讲殷素素。
“总之,你现在和我合作,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不然,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看许如之还在做最后挣扎,我又补了一句:“别忘了,是你干娘让你来找我的。”
有了充分的铺垫,爱人的名字,成了对付恋爱脑的杀手锏。
他终于下定决心道:“莫凡,根本不是莫凡。”
啊,商人们说的有点谱。
我平静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叫高战,原是个镖师,经常押货走天津,那时候帮派横行,官府和麻匪勾结,劫掠过路商人。有一次,他担任镖头,遇上了麻匪,带来的师兄弟们都死光了,货也没了。为了报仇,他加入了一个帮派。打打杀杀几年后,他的仇人死光了,自己帮派里的兄弟也死光了,他就想投靠个大山头。那时候,沽佬帮声势最大,又专门和官府对着干,他便前来投诚。可我干爹和他原来的老大有过节,不肯收他。
后来我听干娘说,那天下着大雨,回营子的时候,看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带麻匪面具的人缩在树洞里打冷战,以为是自家兄弟,就送了他一件蓑衣和一个饼。他摘下面具擦了擦脸,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之后不久,静海县县令全家被麻匪杀害,朝廷派了新县令来。这个新县令从上任到升官,只做一件事:剿匪!
不到两年,静海境内再无一个麻匪。听说,他把剿匪所得的财物,都送到了保定,打通了直隶省的关系,他迅速升任知州。
当时知州衙门被沽佬帮砸的破破烂烂,衙役府吏都不敢进去。他就联合津领帮对付我们。干爹惨死,干娘一力独支,他却突然要招安。我们一向和官府作对,中间不知有多少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受降!
可干娘与他见了一面就同意了。我百般催问她才说,这个莫知州,和我们出身一样。当时我不了解,直到在受降前一夜,干娘把一个人送到我这儿——”
尽管匪夷所思,但好像没有别的可能,“是真正的莫凡?”
许如之摇摇头:“是和他相好过的一个婊子。”
好吧。我想莫凡,不,高战也没那么虎,真正的莫凡应该早就被杀了。
“你手里就这么一个人?要知道,你是匪,她是贱民,你们的证词,很有可能不被公堂采证。”
许如之不以为然道:“那就看你们想不想办他了。这娘们虽然是个婊子,却是莫凡屋里的当家人。莫凡中举前花的都是她的钱,无有不跟她交代的。家人、同窗,乃至受贿过的主考官,她都一清二楚,只要一查,必能核实。”
我现在怀疑,宁子珍受降后莫凡临时反悔,把她扣压在死囚,就是因为她拐走了‘莫太太’。
如若没有她为求自保留的这张底牌,以莫凡身上至今难以消弭的江湖义气,应该会兑现当初诺言,甚至反过来再用她的势力牵制津领帮。
彼此之间的防范和不信任,构成了今日复杂局面。
“那这个女人,现在哪里?”
许如之吐出一颗掺在血沫里的牙,狞笑道:“见到宁子珍,我再告诉你。”
又来了……这男人的脑回路只能容得下爱情吧?
“你可别说,你蠢到把她交给商人了!你以为商人会帮你吗?他们是想搬倒莫凡,但他们也恨麻匪。任由他们闹事,莫凡是会倒台,但下一步,他们就会拿朝廷的疏漏做文章!除莫凡外,知府衙门最大的疏漏是谁?是你那个一直关在死囚里,却过得比官家小姐还舒适的干娘!她早该被问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