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定在后天,江陵渡口的大船上。
廖大爷觉得时间太仓促了,根本没办法好好准备。
我的态度很坚决:仪式简单一些没关系,时间地点不能改!
他撑到现在已是心力交瘁,眼看坐都坐不住,就要从轮椅上歪下去了,实在无力和我争辩,沉默着应下。
待他走后,我稍微理了理思绪,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晓玲,只唤来达哈布,将假结婚的计划告诉了他。
“到那天,你派人从各个渡口、官道上守着,一旦看到十四爷,就发信号。我会拖到十四爷上船再和廖志远拜堂——不要那样看着我,不会真的拜!只是做给十四爷看而已!十四爷暴怒之下可能会大开杀戒,你要多带几个侍卫保护我,另外……如果廖家和清茶门有关联,他们一定会在婚礼上狙杀十四爷,你提前一晚上拿王爷的令牌调五百水性好的驻军,埋伏在岸边,一旦有异动,切记不要恋战,一定先护送十四爷平安离开!”
达哈布申请严峻地点点头,但仍强调:“奴才的职责是保护大人。”
“嗯,有你在,我心安多了。”对于他的敬业,我给与充分肯定。
他又问:“何时通知王爷?”
这个问题我也思考过,最终还是决定:“先不要告诉他,就算他回来了,也要尽力瞒着他。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亲自和他说。”
如果提前让他知道,他肯定会拦着我。再者,清茶门恨他入骨,万一廖家真被反贼操控,婚礼现场就是一个巨大陷阱。最后,我不想让他和十四碰面。
不告诉晓玲,就是怕晓玲藏不住话。
交代完这些,我才想起聂冰卿的邀约。
虽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但信上说,我不来,她不走。我还是决定去一趟。
桃花渡位于秦淮河与古青溪水道合流处附近,离云流楼不远,渡口河舫竞立,灯船萧鼓。
聂冰卿约定的大船,是一艘观光船。
我到的时候,停在河中央的画舫热闹喧嚣,靠在岸边的观光船上黑黢黢一片,好像已经人去船空。
未免错过,我让达哈布登船确认一下。
不一会儿达哈布去而复返,低声报道:“大人,聂姑娘还在。”
我点点头,刚要登船,达哈布将我一拦,“还有一男子在。奴才没看清人影,但听声音,似乎像督察院的严大人。”
?
好你个严三思!不愧是风流水里泡大的江南才子!表面一本正经,半夜私会花魁!
人家明明约的是我,你凭什么来截胡?
咦,等等……聂冰卿是约我来谈事,还是约我来听墙角?
我脱了鞋,悄悄登船,跟着达哈布,找了个不容易暴露,又能听得一清二楚的角落蹲着。
“……我宁可清清白白地死,也不想肮脏地活!你现在是督察院佥都御史,专司纠劾百官,辩明冤枉,既然口口声声要帮我,为什么不帮我爹伸冤?”
聂冰卿嗓音尖利,质问的语气充满锋芒,若不是亲耳听到,我都想象不到,这是那个被欺辱后之会颤抖哭泣的女人。
“娇娇……”这声音是严三思不错了,高傲的杭州贵公子,朝中新贵,居然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住口!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过去的娇娇已经死了!她在大牢里受苦受难的时候,你没去看过一眼,她在吊绳上垂死挣扎的时候,你没有托她一把,在她沦落风尘之后,你倒是写了一封退婚书!现在在你面前的,是被你不耻的冰清。”聂冰卿发出神经质的笑声,自嘲道:“冰清玉洁的冰清!”
“……冰清,好吧,只要你能听进去我的话,我便暂且这样称呼你。我跟你说过了,先生的案子不可能翻案,找谁都没有用!这关系皇上的威严和脸面,哪个儿子敢打老子的脸?现在每个皇子都想好好表现,雍亲王岂会把六年前的旧案翻出来惹皇上不快?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知道你现在被顾鹏程的党羽刁难,过得很艰难,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回北京,托人看顾你,保证你下半辈子清净无忧,你再相信我这一次好吗?”
聂冰卿回给他一串冷笑,“我是官妓,又不能赎身,去了北京,还不是要待在青楼里吗?你真不知道青楼里的女子过着怎样的日子吗?这些年,要不是廖小爷流水般往云流楼送银子,三五不时过来关照,我早就被顾鹏程这样的败类作践死了!你说托人看顾我,是能出得起这钱,还是能时时来给我撑腰?”
严三思被噎得一顿,半晌讪讪道:“可那廖疯子现在看上了大清第一女官,往后不会再庇佑你了!”
“是啊,所以我不能再活在这个地狱里了。我要去敲登闻鼓,伸冤不成,就撞死在公堂上!”
聂冰卿这句话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相较之下,严三思的沉默显得格外懦弱。
“严三思,我早已看透你的虚伪。如果没有我爹的引荐,你不可能成为大学士李光地的学生,更不可能爬得这么快!你是为了报恩,更是看中我爹在朝中的影响力才求娶我的,可你却在我面前装得深情款款,让我误以为……误以为可以依靠你。我现在终于知道了,男人不可靠,你这种伪君子不行,廖小爷这样的好人也不行。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求你,而是要告诉你,如果这次你不帮我,我就把你曾经给我写的情书和退婚书都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看看你的真面目,让他们都知道,你有个当□□的未婚妻!我还要告诉两江总督,是你把顾鹏程在大狱的消息告诉顾文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