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耍功夫,只觉得万分精彩, 又没怎么看清, 意犹未尽。
正朝船上搬运嫁妆彩礼的家丁, 则听令将箱子一放,抽出担子就朝他逼去,当头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呵斥到:“北方来的二胡卵子少在我们江宁地界上撒野, 快滚!”
十四气势汹汹一扭头,手移到腰间,似乎要去拔刀, 恰在此时, 岸边人群分开, 在惊呼声中, 安东尼姗姗来迟。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艰难跟上十四的速度,到这里已是强弩之末, 趴在马上好像随时会咽气一般, 颤抖着朝他伸了伸手,随即歪下马, 重重砸到地上。
十四不仅没扶他,反而抬头朝我厉喝:“秋童,安东尼要是死在这儿,你打算怎么和教廷交代?!”
……我就知道他得拿安东尼威胁我!
刚动了动脚,廖二就抓紧我的手,像怕我跑了一般,紧张道:“姐姐,你认识下面那条疯狗?”
“……别乱喊,那是我姐夫!”惹了这位暴脾气,你小子不死也得扒层皮!
廖二一愣,“姐夫?”
“一开始是教廷介绍来的学生,跟我学几何,后来学着学着,和我的好姐妹阿古丽好上了,可不得叫姐夫么!”
我不仅没跑,还借他的力道一口气爬上船,转过身一眼都没看安东尼,只朝十四笑道:“姐夫,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是专门来贺喜的吗?我姐姐阿古丽怀胎几月了?脉象可好?”
全世界最会得理不饶人的就是我吧?
一提阿古丽,十四的气势就软了三分,再加上他私自出京不可张扬,竟默认了姐夫这个称呼,只掐着腰,咬牙切齿地招呼我:“你下来我同你细说!”
我要是真下了船,恐怕只有两种下场。其一,被他一脚踢进江流;其二,被他掳上马带走,就近找个铁笼子关起来。
可我又不能亲自引他上船,否则若真有什么意外不好甩锅。
僵持间,身后车轮滚滚,裹着披风的廖大被管家推着过来,一扫之前的苦大仇深,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刚才在船舱里听得不太真切,是秋童的姐夫来了吗?”
廖二嗤笑,眼睛翻上天,“这算哪门子的姐夫……”
我则应道:“是啊大哥,我在大清没什么亲人,在京半年处了个好姐妹,情同亲姐妹,下面那位就是我姐姐的夫君。”反正真真假假,你也没机会核实去!
廖大轻轻一点头:“有时候亲姐妹还不如结拜姐妹感情深。我本来正担心婚礼上没有娘家人送嫁,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姐夫能来实在太好了!”
他转头吩咐道:“管家,快去把姐夫请上船来。”
管家满脸堆笑应声而去。
廖大这才板起脸来教训廖二:“都要做人家夫君的人了,还不稳重些!快去换双鞋,等会儿好好给你姐夫赔个不是!”
廖二惯会用嬉皮笑脸敷衍他,拉着我的衣袖卖乖:“姐姐,要是那个混账姐夫再敢对你出言不逊,我定要将他打得满地找牙,你可别拦着我!”
……快拉倒吧,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和大清‘战神’比划,可别哭着喊着找我求情才是!
廖大也毫不留情地奚落道,“别叫人打得满地找牙,丢了我和秋童的脸!”
说罢叫人硬把他拉走去换鞋。
之后瞟了眼下面,切换成温和语气问我:“地上那个洋人,是葡国神职人员吗?看样子情况有些危急,要不要请上船来,找个大夫给看看?”
不管安东尼是不是装的,他这把年纪确实经不起折腾,要有什么意外,我可顾不上他。
“那是东堂主事,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教廷不许神职人员结婚,他八成是来阻挠我的。还是别让他上船了,派个人送到城中医馆吧。”
廖大从善如流,立即吩咐人去安排,转过脸又问:“这位姐夫看起来气宇轩昂,想必身份不凡,待会上来,我们该如何称呼他呢?”
“他确实出身富贵,不过平日为人低调,从不张扬,只叫我们唤他祯少爷。”他问的模糊,我便也答得模糊。
若廖家清白本分,一个管我叫老师,并且出身富贵的京城人,足以让他们浮想联翩,并给予充分的敬畏和尊重;若有贼心,来者身份如何,他们必定一清二楚,叫什么都无所谓。
“勋贵之家讲究多,能理解。”不知是心知肚明,还是礼节至上,廖大并不计较,只管点头,“你放心,你的亲人也好,朋友也罢,都是我们的贵客。”
说到客人,甲板上已经东一撮,西一撮地聚了不少人。打眼一看,其中有好些熟悉的面孔,都是是我来江宁后,在各种场合认识的社会名流。
准备婚礼的时间满打满算只有两天,廖家居然能叫来这么多人观礼,足见他们真的很重视,并且号召力非同凡响。
不过,达哈布所摸排的人,不包括这些宾客,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忍不住又朝船下探寻,只见十四的十二护卫已经到齐,杀气腾腾地围在他身边。岸边看热闹的人,都不自觉退避三舍,为他们空出大片地方。
管家陪着笑脸同十四说着什么,十四抬了抬佩刀,似乎在问他需不需要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