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摆手表示不需要,又说了几句话,十四忽然仰头看向我,接着便一马当先,带着他这些人形兵器,顺次登船。
一场豪赌真正拉开帷幕,我紧张得有些发抖,心跳也随着他的脚步剧烈起伏。脑海里不断自问:赌得起吗?
忽然锣鼓喧天,喜乐奏起。
“大人,吉时将到,请到船舱的‘闺阁’内待嫁。”一个胸前配花的中年男子前来提醒。
廖大裹了裹披风,笑道:“去吧,我都迫不及待要把志远这个混账东西托付给你了。”
——因为我没有娘家,又要求必须在船上办婚礼,廖家做出了最大让步,把传统婚礼的流程缩减、调整,变成现在这种不伦不类的样子。
他们在船舱里布置了一间‘闺阁’,作为我待嫁的地方,吉时一到,新郎就要带着迎亲队伍,来这里迎娶我。之后到甲板上拜天地,礼毕还要送入洞房——没错,隔壁就是‘洞房’。
眼见十四已经踏上甲板,我心一横,跟随喜婆前往‘闺阁’。
婚礼的流程虽然被改得面目全非,细节却不容马虎。
喜婆把我送到‘闺阁’后,又跟进来两个豆蔻少女,她们给我戴上凤冠霞披,朝我身上系上裙铃、裤铃,往我手里塞上辐条、瓷瓶、铜镜(说是象征镇邪气,带来福气),最后还想给我盖上盖头——被我言辞拒绝了。
因为没当真,所以没计较,但名义上,还是我娶赘婿,真要盖,也该盖在廖志远头上!
两个小丫头信以为真,忙询问喜婆有没有娶赘婿的经验。
喜婆哭笑不得地直摇头,正要说什么,外面响起鞭炮声,紧接着敲门声响起,廖二兴奋激动的声音传来,“姐姐,我来娶你了!”
“快给二爷开门!”喜婆从床上拿起同心结,一头交到我手里,另一头显然是要交到廖二手中的。
可当门打开,进来的不光是廖二,他身后还跟着个瘟神。
回京两个月,瘟神白回来了,也胖回来了,好像刻意打扮过,一样望去,意气风发、玩世不恭,与去年岁末,在贝勒府门口初见时一模一样。
然而沙场磨砺了他的锐气,胜利赋予他唯我独尊的霸气,他往这儿一站,什么都不说,只抬眼将人一看,就让人胆寒。
也许是我太心虚了,甚至在目光相碰的刹那,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松手。
廖二还没来得及接,同心结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哎呀这……这太不吉利了!”喜婆赶紧俯身去捡。
十四比她更快,闪电般拾起,自己握着一头,把另一头递给我,面无表情地交代:“这回拿好,再掉了,人家就要退婚了。”
我讪笑:“谢谢姐夫。”
廖二从他手里夺过另一头,朝我傻笑道:“姐姐,姐夫人真好,刚才我在外头迎着他,才知道他是代你的好姐妹来送亲的。幸亏把他请上来了,不然岂不错过一门好亲戚!”
一个姐姐,一个姐夫,这傻狗叫的还怪顺口!
不过更让我忐忑的是,十四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这时候不应该抢亲吗?真能亲手把我嫁掉?
“姐姐,吉时已到,我们去拜堂吧!”廖二欢天喜地地牵着我出门。
十四漠然退至门外,没多给我一个眼神。
外面不知何时围了一堆人。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喜,嘴里说着喜庆的话,手里各自捧着五谷杂粮,朝我身上泼洒。
门口地上摆着一个火盆和一个马鞍,方才那两个豆蔻少女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我,朗声唱道:“ 新娘跨火盆,大人养小人。新娘跨鞍,福禄平安。”
……
好一个大人养小人,我差点一脚给它踢翻!
偷偷看一眼十四,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似乎在等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打了几个月的仗,是比之前沉得住气了。要照对付杨猛那一套,他千里迢迢赶来,绝不可能忍到现在。
迈着愈渐沉重的步伐,在迎亲队伍的簇拥下来到甲板。阳光下,秋风猎猎,红绸似火,宾客们正欢聚一起,围着廖大道贺,好一番热闹景象。
正东方向摆着喜神,正南方向摆着廖家父母的排位,然而两个供桌上都空着,除了一尊香炉,只有三个杯子。
婚船亦在不知不觉间驶离岸边,慢悠悠开往江中。
我手心满是汗,同心结又悄然滑落。
下一秒,廖二干脆拉起我的手,把同心结绑在我手腕上,眼含憧憬温柔笑道,“姐姐,拜过堂,我们就是夫妻了,从此我和廖家,以及船上所有人,都任由你调遣!”
奇怪,廖家由我调遣还说得过去,船上其他宾客,凭什么听我的?
环顾四周,宾客们也在有意无意地打量我。
他们的眼神全然不像从前那么高傲矜持,而是热切激动,有些人甚至眼含热泪!
“志远,他们为什么那样看着我?”我忍不住停下脚步,挣开廖二的手,朝身后不远处的十四靠拢。
十四被一群宾客包围着,仍环抱双臂,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那十二个护卫就站在船舷边上,聚成三角形,像一个箭头,直冲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