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十四没少和我说他的坏话,比如心胸狭窄爱记仇,六岁时在万寿节宴会上折断了一支弓,被皇上当众训斥了几句,此后十年没再给皇上过寿,父子俩关系一度僵到一年说不上一句话;敏感多疑气量小,只因嫌弃德妃给他的玉佩不如自己的寓意好,就当众摔碎;乖张冷漠手段狠,在佟佳皇后薨逝那几天,有个小宫女干活时无意识唱了几句家乡曲儿,他就让人拖出去打死;刻薄寡恩无人欲,天天守着木鱼过日子,王府里的女人过得跟尼姑似得……
总之极力说服我,他不可能有正常人的情感,即便有,也非常短暂,很快就会扭曲变态。
尽管我的感触与之所言大相径庭,十四却极善蛊惑:“你才认识他多久!可别看他形单影只,就想做救世主!你仔细想想,他待父母兄弟和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都这么冷漠无情,待你就例外吗?难道你是全天下最与众不同的那个?”
我肯定不是。
可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经历过那么多事,我现在已经不会质疑自己判断了:他表面冷静自持,其实内心的就像火山一样热烈。他的感情不是空中楼阁,也不是雨虹彩虹,而是一棵大树。有根有干,枝繁叶茂。从生根破土,到抽枝拔节,每一步都在我眼皮子底下,走得踏实稳健。
得是十二级飓风才能把这棵树连根拔起吧?
在那些对我没有爱情滤镜的人眼中,我也绝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任何人的评价,都不如自己的真实感受更值得信赖。
何况我又不图他的爱。
我心安定,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如实道:“起初不知道,后来猜到了。王爷可是要我配合追捕他?”
十四阴沉着脸道:“乱揽责!也不怕人说你爱出头!”
雍亲王脸色更差:“出不出头,由不得她!她是如何与你商量的,我不知。但我全权负责清剿反贼,事先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这个局是怎么设的,人是怎么跑的,在你们离开江宁前,必须交代清楚!来人!”
刚果儿从外面推门而入,“王爷!”
“把秋童带回总督署衙门!”
他一声令下,十四顿时变脸,往前大步一跨,揪起他胸前衣襟怒喝道:“你只会用公务留人这一招吗?她孤身犯险做的都是你该做的事儿,分内之责已尽。你手底下那些废物,多少得干点人事儿吧?!若非要以这个荒唐的理由耽误我们成亲,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雍亲王面无表情地嘲讽道:“你只会意气用事!把国事当成自己的家事儿,做不做全凭喜好,做得好不好,也不深究!只顾往前冲,留一堆烂摊子,等着别人给你收拾!侥幸做好了,立即找阿玛讨赏,做不好,就躲到额娘怀里避罚。你永远都长不大!”
十四不恼反笑,哈哈大笑道:“你真可悲!到现在还记着额娘抱我不抱你的仇!我是长不大,我永远都有阿玛额娘疼,你呢?永远都不会有人真爱你!你不配!你不会理解,皇阿玛不光是冷冰冰的皇帝,还是父亲,他需要儿子的亲近。我找他讨赏,是为了让他为我骄傲!额娘也只是个平凡的母亲,她永远都希望儿子能在她膝头撒娇,而不是逢年过节给她磕个头就走!”
笑着笑着他松开雍亲王的衣襟,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哥,你活得太失败了!剿了半辈子反贼,赶不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轻巧一计。暗暗吃了半辈子醋,都不知道父母兄弟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你。你说,你还能做成什么?废物!”
接着冷眼看向刚果儿等人,冷嘲道:“良禽择木而栖,睁大眼,别跟错主,耽误一生前程!”
刚果儿不管他,径直走向我:“大人,走吧。”
十四猝不及防拔刀朝他一劈:“被本贝勒砍死可是没有抚恤银的!”
刚果儿刚要拔刀,他又高高在上地喝道:“袭击皇子罪诛九族,你们数数自己家有多少脑袋可砍!”
……真是大清顶级熊孩子。
“四哥,别为难这些奴才了!你不就是想抢我的女人吗?大大方方说出来,光明正大和我打一场,别像个窝囊废一样,只会找借口!你要是赢了我,我就给你下跪,求你照顾好她,还有她肚子里的……”
话音未落,雍亲王一拳打过来,带着雷霆之势,正中他嘴角。
“拿刀来!”一拳过后,雍亲王朗声一呼,接过刚果儿的钢刀,冷声道:“我从不拿别人的名节逞自己的意气!她是朝廷命官,为国为民立过功勋,即便是你贝勒爷,也不能羞辱她!你想和我打,我成全你,就当我替阿玛额娘教训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混账!”
十四吐出一口血水,狞笑着把刀横在身前,列开架势:“虚伪造作!”
“等等!”我是一点也不想掺和,可他们言谈间我就是祸首,不说两句,显得很没有人情味。
十四狠狠瞪我一眼,喝道:“你退后。”
我白他一眼,又看向雍亲王,平心静气地说:“十四爷,王爷,这里气候潮湿,出入不便,蚊虫又多,万一受伤,麻烦多多。你们都是皇上的爱子,也是国家的栋梁,还是要多爱惜自己!要不就别用刀了,赤手空拳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