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掏出一封密函,常坤看过之后立即双手举信,跪倒叩头:“奴才常坤问皇上金安。”
其余官员也呼啦跪了一地,说着同样的话。
起身后,常坤便改称四爷为钦差大人,并表示一定谨遵圣旨,配合钦差在福建的一切活动。
凌保有些失神,似乎在猜密函上的内容。
直到常坤叫他,才缓过神来。
“凌大人,你派搜船出海去把英国人拦回来吧。”
凌保立即点人去办。
常坤又道:“既然钦差大人要去水师衙门,凌大人前面带路吧。”
五十多岁的凌保看上去漆黑干瘦,像个小老头,身手却很利索,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秋大人,请上轿。”常坤客气地帮我掀起轿帘。
我朝他龇牙一笑:“常总督,请问我可以骑马吗?”
坐轿、骑马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但我不想被被他们当成‘家属’,更不想被安排,不能被他们当成四爷的破绽。
“秋大人官话说得可真好啊,一点儿外国口音都听不出来呢。”常坤表情微妙,“葡国的女人也骑马吗?”
“分人,喜欢的就会骑。葡萄牙有一种马叫卢西塔诺马,是专门用在斗牛场上的斗牛马,这种马灵活、爆发力强,且无比服从骑手的指令,很受骑手钟爱,我也非常喜欢。对了,斗牛您听过吗?”
我隐约觉得他对我的身份似乎有些怀疑,便和他多聊了几句。
不过前面的四爷一回头,他就不敢与我并驾齐驱了,赶紧往前追去。
水师衙门离码头不远,骑行大约半个时辰就到了。
衙门口执勤的官兵大约没想到钦差会来这儿,吊儿郎当地凑在一起,和一个挎篮子的小媳妇打情骂俏。
可能是因为海边日头大,紫外线强,这里男男女女肤色都偏黑(常坤除外,可见他平时应该很少出衙门),这个小媳妇又黑又矮,谈不上什么风情,不过三寸金莲裹得很到位,还没我手掌大。
可能是因为脚太小,久站不稳,她斜倚在门口的石狮子上。那几个衙役直勾勾地盯着她,说话声音又大,并没有注意到我们。
四爷骑得快,勒马在门前停驻了好一会儿凌保才赶上来。
他大声呵斥了一句,那小媳妇朝他抛了个媚眼,口中念念有词,扭动腰肢朝他走来。
就算我们听不懂福州话,也能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中判断,八成在调情。
凌保脸黑,看不出红,但神色明显尴尬,大声骂了句福州话,接着吆喝衙役来把她拉走。
直到门前清净了,四爷才下马。
过门时,衙役点头哈腰地陪着笑,凌保怒道:“这是钦差雍亲王,还不快行礼!”
衙役们这才跪下磕头。
不过磕得很不像话,背都挺不直。
四爷朝下一瞥,眼神充满嫌恶。
常坤提醒凌保:“凌大人,这几个衙役是提督府的门面,可是军纪涣散,体态不良,得好好管一管呐!”
凌保黑着脸单膝跪地,“卑职最近一直在海上追剿邓三脚的心腹苏灿,对衙门疏于管理,是卑职失职,请王爷降罪处罚。”
四爷冷哼道:“不急。”
接着率先迈进衙门。
常坤把凌保拉起来,给他打了个眼色。
凌保立即招人来把看门的衙役拖下去重罚,常坤则陪着雍亲王在衙门里参观。
提督府不大。
大多数水师官兵都在海边的营房里,这里是供文职和官员办公用的。
不过,办事班房里空无一人,唯一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被四爷晃了起来。
那人敞着肚皮,满脸通红,像是宿醉未醒,虽然说官话,可惜出口成脏。
常坤直接给了他一巴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哟,总督大人!”他立即狗一样伏下去,“您怎么来了?这位爷是?”
常坤又踹了他一脚,“其他人呢?”
“都在后面……”说着,眼珠子一转,好像清醒过来了,改口道:“都去营房了。”
这时有人想往后面跑,被刁锋一把薅住了。
四爷道:“跟着他,看看他要去干什么。”
刁锋扇了那人一巴掌,呵斥:“走吧!”
那人看了凌保一眼,叽里咕噜一通。
常坤解释道:“他说他尿急,要去茅房。”
四爷冷笑道:“让他去。咱们都跟着。”
刁锋提着那人的领子往后面走。
不知道后面这一排房原本是什么用处,从那一排排摆放着酒壶、蛐蛐笼、烟袋、麻将、吊牌等物的架子来看,可能是个案卷库,反正现在变成了赌坊、酒肆、烟馆……
里面挤满了人,干什么的都有。
一开门,嘈杂的喝骂叫好声差点把耳膜鼓破。
不知谁喊了声雍亲王,他们渐次安静下来,目瞪口呆地回首望着门外的我们。手里还举着玩乐的物什。
赌桌上,和银子、烟土、玉佩等放在一起的,还有huo枪和短剑,那是朝廷配给他们的武器,却被当成了赌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