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意思是,那个疯女就是迷惑我们的障眼法之一?”
“难说。”他没有降维打击,谦虚道:“我也只是猜。不过,不管她是不是,你都不该明着接招。初来乍到,有多少张眼睛在暗处盯着你,一旦有心人发现,这样的事儿能分散你的精力、左右你的情绪,那么‘疯女’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无暇顾及本来目的。他们为了吸引你的关注,甚至会制造更多惨不忍睹的案件。我不是不让你帮她,是让你完全了解状况再出手,免得惹祸上身,好心办坏事。”
我心里一惊,隐隐有些后怕。再回想当时,也慢慢觉得不对劲起来。
好像太巧了。而且,门口衙役由着刁民欺负疯女,真不怕惊扰了雍亲王被罚吗?
水师衙门,真就没一个正常人吗?全都摆烂、赌博、抽大烟、宿醉?
好像太刻意了。
忽然,我想起凌保拦着我出门时说的话,猛地反应过来,“凌保说,这里的猎人擅于做陷阱捉野猪,敢情儿他说的野猪是我?!”
四爷哈哈一笑,抓起我的手在嘴边亲了亲,“你才不是,你比野猪好看。”
……
我有点受打击,“我是很容易被表象所迷惑,因为我见不得弱者受磨难。”
“不怪你。有些猎人会把野兽幼崽四肢砍断放在陷阱里,用它们的惨叫声吸引母兽。母兽明知道有去无回,还是会义无反顾。母爱是它的天性,善良是你的本性。”
有被安慰到一点点。
“可是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我可能还是忍不住想出手……”
“我不信,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只是善良,又不笨!”
……我谢谢你!
正说着,刚果儿敲门送来了熨烫好的官服和披风,四爷站起来让我帮着换。
我是真不擅长做这类精细活,只能说,不捣乱就算好的。
反正主要还是他自己动手。
我在旁帮不上忙,就没话找话,“王爷既然还不知道谁忠谁奸,为什么着急夺了凌保的官?本地其他官员都和常坤一个鼻孔出气儿,这下儿咱们还能听到真话吗?”
第174章
“失职之罪不可不问。咱们海上遇险、提督府衙门失控这两件事, 他身为水师提督难辞其咎。夺官,是给官员们一个警醒,留任, 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想听真话,不能指望官员们自己良心发现, 要以利诱之, 以棒喝之,必要时杀一儆百。”他脱下常服外袍,自然而然地朝我手上一递。
官场政治听起来简单, 其实晦涩难懂,每一个细节上都藏着弯弯绕绕, 我想了一会儿, 还是不太明白, “可是,凌保现在没有官职,并无调兵遣将的权力, 怎么将功补过呢?如果常坤才是出卖朝廷的真鬼,让他的狗腿子做水师提督,岂不是把水师官兵的命拱手送给海盗?”
“他虽然不能调兵遣将, 却可以一马当先, 把那个苏灿抓回来。此人既是邓三脚的心腹, 一定掌握官匪勾结的证据。不管是为了立功, 还是翻身,他都没有退路。
把水师交给许均, 恰恰是为了考验常坤。我把刁峰这个总兵带来, 就是以防万一,好接管福建水师。有他在, 调兵指挥权到不了许均这门外汉手里。他最多以提督的身份,为海盗传递消息,或为走私开后门。哼,就怕他胆子小龟缩不动。只要他敢徇私舞弊,必能顺藤摸瓜!”
我情不自禁地给他鼓掌:“王爷太厉害了!深谋远虑,运筹帷幄,轻松掌控全局!”
他摇头失笑:“嘴上抹蜜,最会哄人。”
接着又严肃起来,“你不要以为万事无忧。我不是孔明,不能算无遗策,若凌保狗急跳墙,携死忠下属投奔邓三脚,水师大营或遭海盗重创。莫说救不了澳门,福建或有危机。切记我嘱咐你的话,小心行事,最好别离开总督署。”
说到这里,我还有一问:“王爷为什么要把常坤一家赶出总督署?真是怕吵吗?”
“常坤为人和老八肖似,看上去忠厚仁义,其实心思很多。喜欢暗地里揣摩别人。正因为揣摩得多,才擅长笼络人心。当地这些官员对他不是唯命是从,而是发自肺腑地维护。要查他,不仅阻碍重重,查到要紧处,说不定还会引起哗变。
我一来就夺了凌保的官,让他的人接管水师,他必会觉得这代表皇上的意思,代表凌保失了圣心,自己安全了。如此,对咱们的防备就会少一些,下面的人,也会松散些。刚才许均在饭桌上说漏嘴,就是麻痹大意的表现。
把他全家赶出总督署,他就无法掌控咱们在做什么,心里难免打鼓。他家里人必会不满,外面的人则会议论纷纷,猜测他是不是要失势,不免有人要问他,问得多了,他就会胡思乱想,夜不能寐,想方设法到本王跟前来,试探本王的态度。”
“试探着试探着,就露出马脚来了!”我懂了,先给他一颗定心丸,把他稳住,再让其朋党、家人向他施压,让他辗转反侧,方寸大乱。
真服了,这八百个心眼真不是盖的,权术就在他鼓掌之间。
“嗯。我就说你不笨嘛!”他穿好了行袍行褂,招手要行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