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巡抚立即凑上来:“下官在。”
“你先去水师营房把人召集起来,本王随即就去。”
这就是让他代职的意思。
许均神色一喜,立即应声而去。
四爷则让常坤带着我们去看看住的地方,顺便更衣。
这次我们仍住在总督署。
不过当四爷得知常坤有七个姨太太在这里,还带着十几个孩子后,立即决定让他们一家搬出去住。
对,让这一大家子搬走!
不为腾房,我们要住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只为了清净。
常坤听到这个命令人都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回过神来刚想掰扯两句,隔壁正好传来他那八个月的双胞胎儿子响亮的哭声和六七岁姑娘小子的尖叫声,吵得四爷一皱眉,他只能咽下不满,匆匆去安排搬家事宜。
整个总督署顿时忙碌起来。
这一路来,我还从未见过四爷这么‘折腾’人。
之前为了不给地方官添麻烦,我们都是尽可能住驿馆。
在江宁,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受反贼伤害,才住在总督署的。
我总觉得他这个安排是有深意的,再加上好奇他为什么阻止我帮那疯女,便亦步亦趋跟他来到住处。
四爷说汉人官员擅长攀比寅缘,我看常坤这个镶蓝旗满人才是其中翘楚。
福建的税收、人口比江宁差得多,总督署却修得比江宁的更大更富丽堂皇。
这园造的,让人恍惚觉得还在江南似得。
四爷独享一栋二层小楼。前面没什么遮挡,从二楼凭栏望,能看到海和远处的山,景色就像写意画一般唯美。
屋里的家具名贵精致,玉器瓷瓶装点其中,名家书画随处可见,堂屋中央供奉着一座观音像,点着香摆着果,下面还放着蒲团。
真是既豪横,又有品,还投四爷所好。
“奴婢们给王爷请安!”四个肤白貌美的婢女开门迎出来,花枝招展,香气扑鼻。
呵!做官这门学问,常坤至少拿到博士学位了。
四爷看都没看,随意一摆手:“出去吧。”
待她们鱼贯而出,他勾着我的手朝屋里走,摘了帽子往桌上一放,顺势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让我给他捏捏肩。
“还是在船上好,与你下棋作画,不思人间事,快活似神仙。一下了船,就一刻也不得闲。只盼着快些办完这里的事儿,咱们还来得及赶回京过年。”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他透露出无心工作的意思。卷王不想卷了吗?
说起过年,我想起去年被他支配到客栈里一个人孤零零吃饺子的经历,不由有些幽怨。
他浑然不觉,笑盈盈看着我道:“回去的时候倒也不急,咱们改走陆路,边走边领略山川风光,可好?”
又不着急回家过年了?
我没理他这茬,急切地问:“王爷为什么不让我管提督府门口的事儿?”
他一撇嘴:“还没想明白?”
见我摇头,他指了指肩膀:“再捏会儿。昨晚似乎睡落枕了,颈椎也不舒服。”
我不认得穴位,胡乱揉捏他也不嫌弃,闭着眼娓娓提点我道:“常坤早知道我要来,做了诸多准备。”他指了指新刷了漆的房梁,“你瞧,连住处都是重新装潢的。他处处做的滴水不漏,唯有提督府,乌烟瘴气人仰马翻!就算凌保是个尸位素餐的废物,也不会把表面功夫做成这样。出现这种状况,至少说明,常坤根本没告诉他本王要来。”
我嗯了一声,“常坤不提醒他,就是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让王爷看到他的真实作风吧?毕竟,我们在提督府看到那一幕幕,凌保都没为自己辩护,更没喊冤。”
四爷摆摆手:“他不喊,并不一定是因为不冤,而是因为这一步失去了先机,只能谋定后动。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而且,其实他为自己辩护了一句,你没听出来而已。”
“哪一句?”我真没印象。
“他说最近一直在海上追缴邓三脚的心腹苏灿。”
“哦!对对!我当时先入为主得把这句话当成了借口。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常坤可够坏的。趁他在海上搏命,在背后捅刀子。”
四爷点点头道:“是不是借口,到水师营房一问便知。其实凌保这个人,皇上还是很认可的。出任福建水师提督之前,他在兵部多年,从笔帖式升到侍郎,一步一个脚印,口碑一直不错。他到福建前两年,在密折里说的都是常坤的好话,常坤对他评价也不错。从去年开始,两人忽然交恶,他每三个月上一次折,密告常坤插手台湾事宜,与洋人甚至海盗勾结,出卖朝廷利益。常坤也把同样的罪民扣在他头上,并联合其他官员一起参他。
这件事一边倒,看上去没什么悬念,然而朝中有一位皇上很信任的大臣为凌保作保,常坤的密告便没有被采信。
不过他们两个掌管国之门户,若真有人背弃朝廷,后果不堪设想。我这次来,必得把真鬼揪出来。他二人对此心知肚明,肯定会做些欲盖弥彰的把戏。”
你这一趟公差可够忙的……从北到南,一路除了夺官就是杀人,干的都是别人不愿意干得事儿,挨多少骂,招多少恨呀,又为朝廷解决多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