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童!”
刚要钻上马车,城门楼上传来歇斯底里的呼唤,我没有回头。
当马车跑出去三四十米时,后面传来重物砸地的巨响。
我下意识一闭眼,刹那间那个明艳灿烂的红衣少女浮现在脑海里。
那时她像一团火,紧紧缠绕着十四。
现在十四不肯被她靠,这团火就迅速熄灭了。
这就是用爱情滋养野心的下场。
一个无权无势无亲无族的女人,怎么敢奢望独宠呢?
即便曾经得到过,也终究是黄粱一梦罢了。
像完颜氏这样家世显赫,又有儿子傍身的主母,只要稍微清醒点,随随便便就能弄死她。
归根结底,‘初心虽好,怎奈世事变迁’,感情是会变的。
“大人,回家吗?”达哈布在车外问。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是有些抖:“去安定门。”
终究难免受影响。可我想在忙碌中,把这些影响消化掉。
“大人,还是回通政司吧。要不然,那些神父可能会问起这件事。”
我点点头默许了。
我司公房西晒,到了下午就像蒸笼一般。
五点下班时,我浑身都被汗浸透了。
安欣扇着扇子探过头问我:“今天没买冰吗?”
入伏以来,我司六个公房的冰都是我买的,我告了假,他们就享受不到。
我朝他微微一笑:“忘了,副使早点下班吧。”
他愣了愣,连扇子都停了。
半晌才点了点头:“你也是,早点回家吧。别天天熬着,让另外两位参议无地自容。”
我无心揣度他的话,快速离开了班房。
一出宫,就派人去请靳驰和季广羽。得让他们想想办法,把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降到最低。
1716年9月10日 康熙五十五年八月十一 阴
出乎我的意料,阿古丽的死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贝勒府甚至没把她拉回家,连着小阿哥的尸体,一起送到了城外的义庄。
因为天气热,第二天就埋了。埋在哪儿,没几个人知道,连个碑都没有。
十四在她死后第三天才回来,听说只在缈琴院里待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让人把里面用过的东西都丢出去烧掉了。
他没有怪罪完颜氏,还给小舅子升了官。
之前夸奖过阿古丽的德妃,在宫里念了整整三天佛,却不是为阿古丽超度,而是咒她永世不得超生。
至于我,没人给我道歉。
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我很冤。
这其中有季广羽的功劳。
他乔装成舒舒觉罗氏侧福晋,在贵族圈里散布一手八卦,然后乔装成别的贵妇推波助澜。
我不知道他具体说的什么,只知道,现在大家公认的真相是:阿古丽跳楼是因为屡次在贝勒府兴风作浪、作践嫡福晋,招致十四厌弃,以及承受不了丧子之痛。最后一刻想见我,是为了跟我道歉。因为她从我手里抢走了十四贝勒。
靳驰用小简报的老操作,让这种说法在民间悄然传开。
至于我最后一刻没上楼劝说,也得到了广泛的理解:贝勒府那么多侍卫都拉不住,明显有人就想让她死。秋童去了也没用。
不过这件事终究还是把我又拉回舆论的风口。
人们再次谈论起我和四爷。
四爷已经在广源寺诵经思过三个月了。他每个月都给皇上和德妃送一本手抄经,老父母态度有所松动。
眼看着要过中秋,四福晋带着孩子去永和宫跪请德妃开恩,允许四爷回来过节。
德妃将她骂了一顿:你什么意思,怪我是吗?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四福晋被骂的直掉眼泪。
德妃的死对头荣妃想方设法把这事儿送到了皇上耳朵里。
这三个月来,念着四爷巡视的功劳苦劳,康熙早就消气了。有了这么个台阶,立即下令让十三爷去广源寺把四爷接回来。
于是八卦嘴子们都在讨论,四爷回来以后,会不会求娶我。
有的人认为会,毕竟他为了我‘机关算尽’,连娘都不要了。
有的人认为不会,因为我教着十四的孩子,而且在他受苦难的时候,一次也没去看过他。雍亲王府也没人和我来往。
不过这天晚上,我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雍亲王府的耿格格。
第198章
会客之前, 晓玲和我说了下这位耿格格的出身和习性。
她父亲是内务府管领,负责后妃宫内的打扫、修理、裱饰等差事。
康熙四十二年,她通过选秀进入四贝勒府。刚开始就是格格, 十三年过去,生了一个好大儿, 也还是个格格。这待遇不仅是因为出身卑微, 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她的家人,和她自己的性格。
康熙四十五年,其父耿德金因贪墨、故意打死太监等罪被逐出宫廷。
她本人则争强好胜, 喜爱搬弄是非。
康熙五十年,侧福晋李氏因痛失长子弘昀伤心不已, 日日闭门诵经, 四爷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她清净。耿格格却故意挺着孕肚三天两头去找她, 有一天不知说了什么,李氏与四爷大吵一架,一夜白发, 从此一心问佛,连弘时也弃养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