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6年9月13日 康熙五十五年八月十四大雨
“秋童,你就当帮帮十三爷,跟我去一趟!”
下午两点多,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十三爷在我办公桌对面站着,软磨硬泡,让我跟他去广源寺接人。
只因这三天他已经跑了三趟,四爷就是不回。
理由是,越思越悔,愧见父母和群臣。
可十三爷的差事办不完,没法跟皇上交代。他想遍办法,拉了好几拨支援,最后求到我这儿。
我没答应。
“十三爷,他现在已经深深后悔了,我去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他更羞愧,更恼火。”
“啧!”一向笑眯眯的十三急了,把我手里的奏章一抽,随手往后一扔,低声道:“我跟你说了七八回了,他要是真后悔,当初就不会往回走。他在佛前不是思过,是……”
说到这儿,回头看了一眼,见门口没人,才含糊不清道:“渡己。”
“那我不更不能去。好不容易在这湍急大河上过了一大半,再把他扯回来,不是造孽吗?”
“什么过了一大半,他压根就没挪动!我每次去,他都把我带的人仔仔细细看一遍,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找你。”
十三爷不愧是感情充沛的情圣,非常善于脑补。
他儿子弘昌完全没遗传到这一点,对浪漫而奇幻的骑士故事嗤之以鼻,对枯燥乏味的西方经济学则极其入迷。
我让他逗笑了,不得不和他说实话:“我渡了一半了,别把我扯回去,行吗?”
十三微微一怔,缓缓坐下。
半晌才轻叹:“好吧。你是个姑娘家,肯定比他更难些。你这样做,肯定有你的苦衷。”
“多谢十三爷体谅。”
他摇摇头:“你也没什么亲人,明儿来我府上过节吧。”
“不了,我和安东尼说好了,明天带着基金会的人,在前门大街搞个募捐,用募来的钱买点月饼,去看看郊区的孤寡老人。”
1716年11月9日 康熙五十五年九月二十六 晴
在我们离开福建半年后,闽浙总督凌保在邓三脚的协助下,拆散了‘大海盗联盟’,并自乍浦至南澳沿海建了台、寨二百七十所及两千多炮位,还有三十多艘铁甲船正在建造中。
这些为开放海禁打下了坚固的基础。
今天,皇帝在畅春园内澹宁居听政完毕,召诸王贝勒、大学士、学士、九卿、科道近前,探讨开放海禁的可能性,并于当天正式下令全面开放东南沿海禁令,除粮食以外,不限往来国家和贸易品种。并增设澳门海关。
这意味着,澳门不再是西洋诸国及海盗们的歇脚地。往来贸易的国家,想要从澳门停靠,就要交关税。
1717年1月20日 康熙五十五年腊月初八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在了腊八这天。
宫里赐粥,我却没顾上喝。
学校的建设工地上,有个工人从脚梯上摔下来磕到了后脑勺,人当场就没了。
他家人把阖族都叫来了,老的小的,壮的弱的,堵在门口又哭又闹,还非要见我。
等我到了那儿,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人哭,有人闹,有人敲锣打鼓招呼围观群众,还有十几个人孔武有力、凶神恶煞,明显不是普通老百姓。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陷害。
现场混乱不堪,所有的建筑材料都被损毁,盖了一半的食堂被人推翻了,主教学楼的外墙上抹满了不知什么动物的血。
安东尼的头被人打破了,朗世宁被他们抓走绑起来,喊着要让我偿命。
我的马车刚到就被人包围了,群情激奋的情况下,达哈布一人保护不过来,混乱中,我被人拖到地上,扒了外套,糊了一身泥状物。
关键时刻,季广羽带着一群壮丁赶到,将我解救出来。
但双方扭打起来,很容易再死人。
我最怕对方为了扩大事态影响再杀害无辜。
季广羽脱下长袍裹在我身上,“别担心,我打听清楚了,这些人都是收了钱来闹事的,我带的这些人和他们是一个帮派的,能拦得住。”
“那就好。”我胡乱抹了一把脸,看向死者身边吓得魂不附体的妇孺,“把他们安顿好。”
他点点头,把我推向马车:“你先上车。剩下的事儿交给我。”
达哈布受伤不轻,在朗世宁的帮助下,才勉强拾起缰绳。
巡捕营姗姗来迟,高声呵斥,扬言要把所有人抓走。
达哈布抬脚踢了踢马屁股,让马车带着我快速离开。
我不放心地探出车窗往后看了看,只见季广羽和那个当差的勾肩搭背,对方好像也很卖他面子,指挥手下的差役帮忙控制局面。
而喊打喊杀的那些人,也都收起了拳脚,只剩骂骂咧咧和推推搡搡。
仅就廖二而言,我觉得有个混黑的朋友还是很有必要的。
1717年1月24日 康熙五十五年腊月十二晴
腊八事件后来惊动了巡捕营都司。
不是当年为我带兵闯刑部的高忠,他现在闲赋在家,靠十四的接济过活。
以他的罪名,除非十四登基,否则绝无启复的可能,政治前途死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