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我将这几页纸撕下来,放到装有供词的信封里。
这个故事隐喻我的处境,勉强算一个解释。
如果他真的像十三爷说的那样,是为了渡己……如果他迟迟不归,真的是为了兑现曾经的承诺,暂退朝堂,给我崭露锋芒的机会……如果他真的不恨我,这个解释应该可以给他些许抚慰。
“达哈布,你先把我送回家,再把这封信送到十三爷手上,请他转交给四爷。”
反击肯定是要反击的,但也不能因此让他和我陷入政治危机。
八爷不想让我去,那我就先不去。不妨先给他们一种,这件事果真令我们彻底反目的假象。
而且,如果四爷看了招供,却什么都不做,那我去也白去。
我先等等他的反应。
第200章
1717年2月11日 康熙五十五年除夕晴
年前最后两天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 宁子珍带了两个短打扮的女子来到秋夕苑,杀气腾腾地告诉我,她已经把宁六爷绑了, 问我想让他怎么死。
在这个时代,帮派才是消息传递最快的组织。京城里治安严格, 帮派的根系基本都在天津。
宁子珍统治过天津最大的帮派, 原本手底下就有一批死忠小弟,如今成了捕快,那些人更把她当靠山, 所以道儿上有什么消息都瞒不过她。
腊八事件很快传到了她耳朵里,她亲自出面, 从参与者顺藤摸瓜, 不出三天始作俑者宁六爷就上了她的死亡名单。
她没读过书, 做事全凭良知和义气。别说这宁六爷只是国公府一个旁支,还是妾生的,就算他是皇帝的亲儿子, 她也完全不惧。
用她的话说,“豁出命去也得叫他们知道,天下女人护得住女官!”
另外两个女随从铿锵有力地道:“护得住!”
我被她们的气势震得心潮澎湃, 缓了好一会儿才理智下来。
先问过, 宁六爷目前被扒了棉衣, 绑起双手双脚, 放在城外义庄的棺材里,和一具吊死的女人脸对着脸。
要是不去救他, 几个时辰就能冻死他。要是我觉得这样不解气, 她们就返回去将他一刀刀活剐。
我赶紧让其中一人先回去把他放了。
那人以为我怕受牵连,忙道:“大人别害怕, 要是东窗事发,我去官府认罪,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我摆摆手道:“不是,这其中的牵扯很深,我不便和你们解释,但留着他有用。”
宁子珍立即道:“江姐,你听秋大人的。”
之后她和我说了说她当上女捕快后的作为。
对于我临走时的交代,她能理解,但不知如何下手。迷茫时,莫凡提醒她,可以先从她最擅长的事情入手。于是,她开始教女人习武,把强jian犯、家暴男、恶婆婆等拉到公众场合鞭笞。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女人开始有反抗意识。她们喊着‘女人保护女人’的口号,自觉地站到宁子珍身边。
当然,肯定有很多反对声,当地一些豪绅官员,怒告她滥用职权,带坏民风。
莫凡以知府职权,给了她极大的支持。这两人志趣相投,脾气相似,搭档得天衣无缝。
“那你和莫凡……”我朝她挤了挤眼。
她很坦然:“有夫妻之实,但没有办仪式。我们都是做事不留后路的人,不想成为彼此的软肋,也不打算生孩子。这辈子剩下的时日,本就是白赚的,活得有意义,比活得有盼头更重要。”
我感到无比欣慰。
解救一个人,不就是让她找到适合自己的人生态度吗?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相夫教子,或为某个事业奋斗,都一样伟大。
关键在于,要给她这种权利。
在女性保护这项事业上,我最大的目标,就是让天下女人认识到,女人还有别的活法。
就算她们这一代挣脱不了夫权和父权的限制,她们的下一代,下下代,终会觉醒。
宁子珍把另一个女帮手留在了我身边,“她叫牟巧儿,原是漕帮的二当家的独生女,武艺不在我之下,给大人看家护院应该不差。”
我还没说什么,招娣就喜道:“那太好了,有牟姐姐在,晚上我可以放心睡觉了。”
“哪个狗贼敢近大人的房间,我踢碎他的蛋!”牟巧儿一抱拳,霸气侧漏。
于是牟巧儿就这么留下了。
腊月二十九这天,聂冰卿也来了。
一是来拜年,而是请教我如何与四姑娘相处。
她受我所托,利用聂旸的影响力,在江宁成立了妇女职工工会,保障女员工福利。
连纺织作坊都积极配合她,现在有四分之三员工都是女性的四姑娘却总让她碰冷钉子。
“你对付不了她,我再派个别人去。”我道。
聂冰卿当即就哭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能想到好办法!”
“不不,我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她这才止住哭声,眼巴巴看着我:“你快说。这次我一定不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