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捅了马蜂窝,逃也不让逃。
他热烘烘地靠上来,目光灼热:“早上在畅春园吃了几个沙琪玛,我现在还不饿,还能再耕几次。”
“我忽然想起来,只请了半天假。这样,我先去司里处理点公务,咱们下次再约!”
他笑着将我拉住,“那不行。面还没吃呢!”
“那你松开,我现在去做!”
“不急。”他拉着我朝密林里钻。
我脸上滚烫,使劲往后缩:“我错了,我再也不调侃你了,你松手,我不去!”
他笑着摇头:“想什么呢!带你逛逛园子!”
大热的天,非要拉着手。
好在走的都是阴凉地。
“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那棵樱桃树了吗?”
我点点头,“树上还有点樱桃。”
他道:“整个园子就留了那一棵,这种树一挪不太容易活,当初养活这么多不容易,可惜了。”
“为什么非要拔掉呢?是因为非要在那一片地方盖房子吗?”
“不。因为物以稀为贵,别人都吃不到的,只有你独享,这才是尊贵。”
……你们金字塔顶尖权贵的脑回路我理解不了。
我要这尊贵干啥?浪费。
“我也就偶尔来那么一两次,别人……”
“什么叫偶尔来那么一两次,这就是你的家!你不来,也轮不到别人!”他捏了捏我的掌心,补充道:“除了我。这是咱们两个人的家。从江宁我就开始规划这件事了。原想参考你的意见,但你心性不定,且对衣食住行不甚讲究,我就替你做主了。住进来之后,要是觉得哪里不合适的,再慢慢调整便是。”
我有一句很扫兴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他滔滔不绝地和我憧憬以后的生活,还是没忍住,“你有你的家,我也有我的,我们还是不要住到一起吧。”
他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终是闭上眼一点头:“我在这里等你。”
他的体谅让我心情放松下来。
花了大半天和他逛完整个园子,期间交流了一下我在他离开的这一年做了什么事儿,和什么人交往,以及未来的工作安排。
他也和我分享了一些,我看不到的暗流涌动和波谲云诡。
比如最近河北民变导致的政治斗争。
河北巡抚一味媚上欺下导致民变,本该按旨进京请罪,却以不平叛无颜见君父为由不肯来,将官帽暂寄巡抚衙门,穿布衣跟着官差去平叛。实则暗中活动,以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裹挟了一大批朝臣为他说情。
有一位原本清廉忠厚的官员,因为他说情被康熙骂畜生,羞愤之下上吊身亡。他留下一封遗书,通过诚郡王交到了康熙手上。信中明确表明自己是被上峰和恩师胁迫,才做出这种违背良心的事情。
康熙读后深感惊心。
事实上,这位巡抚之所以有这样的影响力,只因是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的学生。
李光地早在康熙十二年就充任会试同考官,纵横朝野四十多年,提携的下属、选拔出来的人才无数,在朝中织起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动辄影响深远。
这件事足以表明结党的危害,让上位者想起明中后期的情况。
上月末,阁臣奏定孝惠章皇后谥号,李光地的疏中脱漏“章皇后”三字,康熙利用这件小事,准备将他降三级调用,刚有一点风声透露出去,反对的折子便纷至沓来,连其他阁臣都一致反对。
七十五岁高龄的李光地跪在清溪书屋外面痛哭流涕,伏请撤职还乡,直至中暑晕倒。
康熙想起他往日的功绩,终是撤回了口谕。
把河北巡抚召回处置一事,也就不了了之。
可是康熙为此犯了头疼的老毛病,数次和儿子们哭诉。
四爷心疼焦虑不已。
其实民变这件事不难处理,朝臣结党营私才是大毒瘤。
他想出手解决,却苦于皇上下不了决心,没有足够的支持。
我宽慰了他几句,向他推荐了几个我在工作中了解到的,比较有想法也愿意真扎实干的年轻官员。
其中就包括李卫。(真没想到,这大膀子是我给他接上去的。)
聊着聊着,就到了下午,我们两个肚子都饿的咕咕叫。
他眼巴巴看着我,笑而不语。
“我去做面!”
既然夸下海口,就去做吧。不过我真明白,他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执念。
反正不是长寿面,不用非得要求完美,再加上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不到两个小时就下出两碗面来。
刚摆上桌,十三爷忽然到了。
四爷喜滋滋地迎上去,拉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拽:“老十三,你有口福啊,秋童刚给我做的面条。她亲手做的!”
十三眼角一抽,呵呵两声,“四哥,我就不吃了。天这么热,我不想吃热的。我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我去宗人府领了二十刑仗,还被罚了一年俸禄。这教训,很深刻。”
……
四爷回头瞥了我一眼,拍拍他的胳膊道:“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身为皇子,更得以身作则才能教化百姓,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