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大概还有,我走得快没听到。
我们俩偶尔拌嘴,每次都是他放下面子来哄我,矛盾从不过夜。
这次我实在很生气,便满园子转悠,就是不回卧房。
转悠到湖边,晓玲在纳凉,劝了我几句。
原来前一段时间四爷伤寒病倒,来探望他的人明里暗里指责他,凭白占我多年青春,却不为我后半生考虑。
“从前他很健壮,极少生病,偶感风寒,发着烧还能办公。这一次,缠绵病榻近十天,至今还有些咳嗽。你在家的时候他总逞强,你一出门,他便这痛那痛,烦躁不堪。也许他终于发现,他比你大十几岁,可能没法照顾你一辈子。他想给你找个别的依靠,除了丈夫,可不是就是孩子最可靠吗?你别生气了,等过段时间,咳嗽好利索了,他就没这么多愁善感了。”
他生病的时候我在家看顾了两天,那两天他昏昏沉沉格外脆弱。
我只当这一次感冒病毒更强悍些,没成想,是他体质变差了吗?
两天后他就照常起来念经、写字,赶我出去上班,正好我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多想。原来他只是在逞强?
这可一点都不坦诚。
看着晓玲,我又想起年羹尧进京的事儿,慢慢踱回卧房。
第230章
房间里没人。
桌子上放着一把团扇, 扇子上画着一艘行驶在星海里的船,船上有两个依偎的小人,一个拖着条大辫子侧脸看着身边人, 一个短发明眸仰望星空。两人身边星光熠熠,像萦绕着数不清的萤火虫。
旁边配了首李商隐的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看笔迹,应该是他写的。
神思一下回到了福州那片海域,正想着,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没动, 一条手臂从后面环上来, 接着眼前出现一只鲜红欲滴的大樱桃。
我探了探头, 张口吞了。樱桃是冰镇过的,甜而不腻,爽口清凉。
他笑了:“果然是个长不大的儿童, 给点吃的就能哄好。”
才不是呢。
是你总愿意先收敛脾气迁就我,才让我觉得,情绪不如感情重要。
“其实我不想当母亲, 不光是因为害怕承担责任, 更重要的是, 如果我能收养这个孩子, 以后就会收养其他孩子。以你对我的信任,如果咱们再有一个孩子, 恐怕没人容得下我。”
我没说太透, 但我想他能听懂。
在这个时代,女人没有继承权, 但孩子有,要孩子,就意味着要争夺资源。
在普通人家,资源指的是人脉和财产,在皇家,资源特指皇位。
养子当然不比亲生子,按道理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只要权柄够大,凡事皆有可能。
如果我野心足够大,可以哄着他给我们的养子一个皇子身份,甚至一个亲王爵位,再慢慢杀光他的亲生子,扶持养子上位,窃取满清江山。
四爷不一定是恋爱脑,但他对我绝对信任。
康熙皇帝在选继承人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得非常周全,绝不允许这种可能存在,所以我们之间绝不可能有孩子。
我既有了权柄,再想要孩子,相当于暴露野心,必定是死路一条。
我只能把孤臣这条路走到底。
他点点头,轻声一叹:“你顾虑得有理,是我操之过急了。”
我转过身仰头望着他,刚要说点什么,他伸手在我鼻尖上一点:“不过我也没说什么啊,就是提了一嘴,连商量都不算,你就朝我发脾气,是不是太骄纵了?”
“你要是和别人生孩子,我就再也不在你面前骄纵了。我天天对你假笑。”
他伸手扯了扯我两腮,摇摇头:“算了吧,太丑了。还不如耍横的样子好看。”
扑哧,我没憋住。
他也笑了,抱了抱我道:“有你万事足。”
“可我看你很眼馋人家的女儿,是不是很想再生一个?”
“不瞒你说,老十三家的小闺女才两岁半,一声声四伯叫得我心都快化了。不过,孩子总是别人家的好。而且,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我真怕你这个娇气包闯不过去。不能生就不能生吧,古往今来,从帝王将相到贩夫走卒,谁的人生可圆满?”
这表态表的,既有诚意,又有格调。
说了会儿话,八福端来一整盘相思樱桃
我们俩吃着樱桃磕闲篇,既然说到了十三爷,他就提起了十三爷的身体状况。
那年他去临汾赈灾,在余震中被掉落的房梁砸伤了脾脏,这几年经常断断续续地疼,有时候疼得直不起腰来,一直吃中药,却始终不除根,最近又犯了。
“再过半个月,你办的那个全国中西医学术论坛就要召开了吧?到时候,不妨让全国的名家能手探讨探讨有什么好法子。”
我点头应了。心里却想,十三爷这是什么命,总是离不开药罐子。
“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我一抬眼,他起身去关了房门,回到我身边,压低声音道:“英国使团不日到访,这次的使臣是你的旧识,那个英国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