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会痛心吗?您会心惊吗?以权治人,国家的公信力完全落在掌权的官员手上, 不仅会滋生腐败, 而且留有钻营取巧的空间。以法治人, 法不容情, 作奸犯科者才不敢存侥幸心思。”
雍亲王气势汹汹的杀意仿佛被冻住了,定定地看着我, 目光越发锐利, 但没有出声。
我铺垫了这么多,只为吼出一句:“如果我有罪, 请让法律制裁我!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在威逼恐吓下被审判!”
吼完我眼眶发酸,才吃下去的宵夜也翻腾上涌。
封建社会皇权就是天,贵族就是法,平头百姓毫无人权。此刻如果我不据理力争,必定会重新经历牢狱之灾。那红烧大老鼠是难以磨灭的阴影,我再也不想看见它!
雍亲王被我吼得一愣。
安东尼则趁着他怔忡,立即为我申辩:“秋童自入境,一直有礼部官员陪同,来到北京之后就住在十四贝勒府上,吃穿用度皆参照府中格格,她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走私阿芙蓉,请王爷明察!”
雍亲王回过神来,表情依旧冰冷,“那你是如何知道黑市用暗语交易,且腔调娇柔生硬?”
我昂头直面他的审视,心跳如鼓,喉头发紧,却没有服软:“王爷非要在自己家里私设小法庭开审?”
雍亲王恼羞成怒道:“本王知你善诡辩!实质是混淆视听祸水东移!任何一个制度都有漏洞,这不是你逃脱制裁的倚仗!本王和普通官员能一样吗?本王是皇子,生来就负有为皇上分忧的责任,依权也好,依法也罢,任何一个嫌疑人都休想做本王手里的漏网之鱼!别说审你,就是斩你,谁敢质疑?!不想枉死你就老实作答!”
我也没指望他能挣脱封建社会的阶级观念,真正做到还权于法,只能强忍恐惧,生硬答道:“在澳门码头见过,他们看我穿着打扮,以为我是来卖货的,对我说过暗语。”
这话是我现编的,但是可信度很高,而且极难验证。
因为天高皇帝远,又四面环海,水路交通非常发达,澳门是欧洲各国与中国贸易往来的中转站,其中合法贸易只占贸易总量不到两成,剩余全是走私量。这一点,朝廷倒也明情,只是屡禁不绝,屡罚还犯。我原本不知道走私犯的身份,听了安东尼的话产生灵感,编了这个谎话。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查!
雍亲王杀气凛然地威胁道:“你最好没撒谎,本王一定会找人查证!”
说罢朝安东尼挥了挥手:“出去等着。”
安东尼知道这一茬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擦着汗退到门外。
我悄悄舒了口气,这才感到后背粘腻,已被汗完全汗湿透。同时,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乏将我淹没,应该是肾上腺素过度消耗,能量槽已空。
深深的无力感使我对自己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雍亲王的多疑就像精神病一样无法根治,他也压根不想治,做他的下属可能三五不时就得来这么一次身心大考验,我能次次都挺过去吗?
这样会折寿的吧?
“我对传教士的了解比你想象的多!这个群体六根不净,世俗的欲望很强烈,吃尽苦头远离故土,绝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为了散播信仰,大多数都是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来大清挣银子搏前程!极少数有真才实学的,也有各种各样的小心思,皇上仁慈惜才,宽恕他们曾经的罪责,让他们拿朝廷的俸禄在这里立足,但那些无才无德之辈,一定会被驱逐甚至棒杀!你——”
他指了指我,一改杀气腾腾的模样,做出‘我是为你好’的姿态,苦口婆心道:“你年轻天真,有上进心,也有见识和学问,前途一片光明,切莫被他们骗了,更不能被他们带坏了。你若一心为皇上、为娘娘们办差,我可许你既往不咎。你若自恃有才胡作非为,说的天花乱坠也难逃刑罚!”
先打一棍子再给个枣,戏都让他唱全了!
奈何我一肚子委屈,却不能不给他这个台阶!
“王爷教训的极是,我当时时铭记于心。”
他施了恩威,全了面子,满意地嗯了一声,招招手道:“你过来坐,我告诉你结局如何改。”
我有气无力地走过去,赌气破罐子破摔道:“我不太会用毛笔,王爷且说,待我回贝勒府再改。”
他自顾自取了笔墨纸砚出来,一点儿也没生气,态度和蔼地说:“写得慢些丑些也无妨。”
我决定用实力让他后悔说这句话!
提笔,一滴浓墨落到宣纸上洇湿了大片,我假装没看见,“王爷请讲。”
雍亲王额角抽动,剜了我一眼后扭过头去,“神父明知道两家有世仇,还瞒着众人为他们举办结婚仪式,这是何等歹毒!提出喝假死药,却不告诉罗密欧,用心何其险恶!这种道貌岸然之徒,不配成为改变结局的关键人物!如你所言,少年之爱如火山喷发般势不可挡,在朱丽叶喝下毒药后,满心念着醒来后与罗密欧私奔,这种渴望太过强烈以至于提前醒来,刚好看到罗密欧举起毒药王唇边送……”
我乱涂乱画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的语速,但听到这儿,不由自主将笔悬空,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失敬,原来您老人家是懂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