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他得意地望着我。
我淡漠回应:“您所言极是。”
他感受到我的态度敷衍,明显很不痛快,直言道:“不比你那狗尾续貂强百倍?”
别太过分!!
我深深吸了口气,在强权下低头:“那是自然!”
他这才满意,抚掌定调:“就这么写!朱丽叶及时阻止了罗密欧,于此同时,神父携两家人来为两人收尸,却目睹了这一幕。两家人被真爱感动,化干戈为玉帛,并识破神父的阴谋将他打死……将他扭送官府!”
神父睡过你老婆吗??你是有多恨这个职业!!
待我放下笔,他伸头一看,眉头顿时拧成了大大的疙瘩,“鸡刨的都比这好看!你自己能认出来?”
我认真看着他:“王爷,咱们就不能给原著多一点尊重吗?神父并不是一个反面角色,他是上帝的化身,一个理想化的角色,他不理会世俗,只站在爱这一边。法国作家伏尔泰认为,上帝不是耶稣,而是自然的神,他作为人类的约束者和安慰者存在。当人的个性被解放后,如果人本能中的私欲不加以限制,就会把人类推向毁灭。因此,这个故事真正想表达的是我们一方面要勇敢追求说爱的自由,同时又要争取上帝的支持,而不能为所欲为,这是一种自我约束。如果把神父写成反派,那他所阐述的真爱无罪,不就成了谬论了?那这个故事的内核就稀碎了!”
他不以为然地说:“本就是谬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超越伦理道德和法纪责任?若只有娘娘们看这出戏也就罢了,那些年轻的福晋和未出阁的格格,岂能被这种荒诞不经的戏剧误导!你就按我说的改!”
时针悄悄滑到了一和二中间,我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从泪眼朦胧中看着他,咬牙道:“不行!”
在他不可思议的怒视中,我又打了个哈欠。
思路已成浆糊,我全凭本能抒胸臆:“让我认错可以,让我下跪可以,让我改结局也可以,但让我把一个富有内涵故事改成说教的工具,不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女孩子是世界上最敏感细心的物种,她们会失望的!”
“……”雍亲王无言以对,冷冷威胁:“不改就把你投入大狱!”
我嚎啕一声从椅子上滑下去,跪行至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你又不是昏君,怎么能这么不讲理!我只是想让把娘娘们喜欢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我有什么错?你根本不懂女人,不懂观众,为什么非要插手改剧本!我求求你放过剧本吧!”
“你……放手!”洁癖症发作的雍亲王试图甩脱我,但不便下手,更不便惊动旁人,只能竭力往后仰着低声呵斥。
“我求求你放过剧本……”哭着哭着我发现这腿倾斜着很适合放脑袋,不自觉地就靠上去,神智瞬间被睡神掳走!
恍惚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文人风骨,根本是块狗皮膏药!
第35章
公元1715年 2月13日康熙五十三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 天气晴
被鞭炮声惊醒前我正做梦。
梦见在泰晤士河畔的莎士比亚剧场, 观看宫内大臣剧团演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布景逼真大气,服饰华丽繁复,灯光恰到好处, 音乐恢弘磅礴,演员们全都沉浸在剧情里, 整个剧场充满了恋爱的芳香。
当帅气迷人的罗密欧对朱丽叶深情表白时, 美丽端庄的朱丽叶忽然转向我,爆了一句粗口,并道:“男人不仅肤浅傲慢, 而且固执愚蠢,和他们打交道就要面临三观和忍耐力的双重考验, 谁会爱上他们?不, 我才不会, 我只是一个被操控的NPC!”
接着她从罗密欧怀里掏出枪对准自己的脑袋,痛苦而疯狂地喊:“上帝啊,请宽恕我, 我只是想做回我自己。”
嘭!一声巨响,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贝子不可!”
窗外,赵嬷嬷祈求似的规劝着。
“有何不可!谁让她睡到现在还不起!”
是嫡长子弘明的声音, 就在窗外。
他照例带着弟弟妹妹们, 小屁孩们兴奋地拍手起哄:“二哥再放一个!再放一个嘛!”
“麻雷子劲儿大, 小心伤了手!”赵嬷嬷冲过去阻拦, 可引线已被点燃,她失声惊叫:“弘暟, 怀美快跑开些, 太近了!”
嘭!又一声巨响就在炕边的窗台下炸开,似乎有什么崩到了小金毛, 这怂狗惨兮兮地呜咽起来。
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它东躲西藏的走位。
孩子们哈哈大笑。
我跳起来抄起支窗的叉竿夺门而出,和正在门前安放炮仗的弘明撞了个正对面。
十二岁的半大小子站起来才到我肩膀,蹲着的时候脑袋尖比我膝盖高不了几公分。正常情况下,我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比对他爹还要敬畏三分,但此刻我已经出离愤怒,顺着高度差,抬脚将他踢翻,趁势蹲下摁住他光溜溜的脑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弘明啊,学堂放假了你很闲是不是?要不我去找你阿玛说说,给你开个寒假班?”
弘明青涩的小脸上出现了片刻的错愕,紧接着扭曲变红,怒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信不信我把你赶出贝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