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患有顽固性多疑症的雍亲王面前。
“从我到北京的第一天就住在贝勒府,贝勒爷给了我这个漂泊无依的人一个坚实、温暖的避风港,帮我适应这里的生活, 为我提供最好的衣食住行,把我养得‘娇气天真’, 我对他充满感激。
如若我有配得上他的出身, 肯定想尽办法赖在贝勒府。但卑微如我, 居然承蒙皇上和王爷您不弃,得到了为朝廷奉献的机会,只能含泪收起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也还贝勒爷一个清净爽利。
诚然,他有时候会有些孩子气,但对人真诚, 嘴硬心软。就算恼我, 也不会真的伤我。何况他对我的情, 不是外人想象中的情, 只是师生情,或者怜悯之情……”
听到此处, 雍亲王轻轻冷哼了一声, 目光轻蔑,明显不信。
我顶着压力, 咬牙道:“我不回贝勒府,是为了维护贝勒府的清净,为了不让他被文人孤立,我相信他会理解我。便是一时不解,有些情绪,也该我受着。他要怎样罚我,我都认,绝不会怨他,更不会反抗。”
才怪!
“人人都说他重情重义,你也不差嘛!”
雍亲王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合着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王爷拳拳爱护之心,秋童感激不尽。”我嗓子有些发紧,后背也挺得绷直,不敢再看他。
“本王曾问你是否亲历过一见钟情,当时你回答的模棱两可,看来是有所保留。”
这副诘问的语气!我感觉屋里的压强骤然增大,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的王啊!记性这么好活得一定很累吧!
涉及诚信,一定不能犹豫!
我一秒都不敢耽搁,立即答道:“不,王爷误会了。我从未肖想贝勒爷,绝不曾对他钟情。我对他,只有崇敬、感激、依赖。”
“那你崇敬的是他的身份,感激的是他提供的锦衣玉食,依赖的是他给你的安全感!”
你总结得很到位嘛。
我沉默着没有应,也没有反驳。
厢房内陷入一阵压抑的安静。
忽然外面传来稚嫩的童声。
“花……阿玛喜欢的花……”
“元寿想摘花给阿玛呀?”看孩子的妇人笑着问。
“嗯!”小朋友拖着长腔,坚定地答。
“我们元寿真是个孝顺孩子呀!”妇人赞扬道。
雍亲王弯腰从窗户往外看了看,提醒道:“树上有蚜虫,把他抱远些,让三福来摘。”
“是,王爷!”外面的妇人应声。
旋即雍亲王却夺步到门口,赶在小团子扑进来之前掀开帘子,一把抱住了他,笑着责问:“冒冒失失跑什么,摔到了又要哭!”
小团子没搭理他这茬,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他刚剃完的脑门,自顾自说道:“阿玛不扎人了。”
跟过来的妇人又怕又无奈地提醒:“元寿不可摸阿玛的头。”
小团子也不理她,从他阿玛肩膀上朝我看来,胖嘟嘟的小脸白里透红,黑黝黝的瞳仁光芒清澈,看上去已经三四岁的年纪,若在贝勒府,肯定风风火火地跟着弘明惹是生非,时不时被哥哥姐姐们揍得满地打滚,在这里却还能被父亲抱在怀里当个宝宝。
雍亲王看他的眼神甜腻骄傲,看上去爱极了他。但我不记得雍正有叫元寿的儿子。难道早夭了吗?
好可惜啊,这么漂亮聪慧的孩子!
“小王子真可爱呀。”我夸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小救星来得真是时候。
他面无表情地把脸埋到父亲肩膀上。
雍亲王瞥了我一眼,没把看他儿子的温度留给我分毫,冷淡道:“行了,退下吧。”
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一边卑躬屈膝往外撤,一边幻想我是听到了下课铃声,把书包甩到肩膀,大摇大摆离开教室的校霸。
忽然,校霸的肩带被人扯住!
小团子霸气地看着我:“你给阿玛摘朵花!”
“元寿!”雍亲王板着脸呵斥他:“不可无礼!松手!”
小团子转头看着他,委委屈屈地撅起嘴。啥也不说,但就是眼含热泪!
咱也不知道这眼泪怎么来的这么快!
原则性极强的雍亲王立即败下阵来,对我摆摆手:“快去!”
我麻溜窜到外头,踮脚摘了一朵开了一半的白玉兰,送到小团子眼前。
他仗着他爹的身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脑,一板一眼地赞扬我:“很好,你很好使唤。”
雍亲王眉头一蹙,试图纠正他:“元寿!这是你皇玛法的臣子,不是王府的奴才,你不能这么对她说话。”
小团子压根不搭理他,把花举到他面前,笑眯眯道:“阿玛喜欢的花。”
雍亲王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当即眉开眼笑。
团子对我摆摆手,示意你退下吧。
真是个自带气场的小人精。
心眼子比弘明那几个天天挨揍的弟弟多了几个麻袋!
公元1715年 3月29日康熙五十四年农历二月十五日 小雨
从舒舒觉罗氏侧福晋来过之后,贝勒府一直很安静。
今天是我许下去贝勒府取行李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