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敲击声有节奏的继续着,我只觉得一股麻意从尾椎骨次溜溜窜到后脑勺,腿都吓软了。
第55章
之前在贝勒府, 衣食住行全不用我操心,赵嬷嬷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想洗澡,只需头天晚上吩咐一声。干净典雅的恭房里点着香, 只有一个恭桶,随时都有人处理。
独居之后我才知道, 在这个时代生活有多不容易。
尤其是在缺钱的情况下。
首先, 我的小院子里没有井,想用水,得去两个街区之外的地方挑。
木桶本身就有重量, 再加上担子和水!而我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典型,一个来回, 晃晃悠悠, 顶多能提半桶水。
洗个澡, 最少要两桶水。
而想要热水,还得生火动灶,先不说柴要花钱, 烧火也是个技术活,我试过一次,火星随风乱跳, 差点把整个灶房都点燃!
再说洗衣服, 皂荚可太难用了, 根本不出泡!才洗了一件, 关节就搓破皮了,疼得根本没办法继续, 更别提床单、被罩之类的大件。
最让人崩溃的是厕所!小门小户普遍没有厕所, 一条胡同顶多有一个公厕,我这个小院虽然有独立的厕所, 但是个旱厕,味道很可怕,视觉冲击极大,找人清理也是要花钱的,要是每天清理一次,工资就得全搭上!
为了尽可能得化解这些不便、节省生活成本,我每天早早就去东堂,晚上天黑才回来,所以至今还没和邻居打过照面。
搬来之前,我来看房的时候就知道左边的大宅子空着,右边的大宅子好像也刚般来一户人家。
搬来之后,我经常听到女人哭,却从未听见说话声,也曾好奇过隔壁到底住的是人是鬼,但我应付老鼠、流氓已然身心疲惫,哪有胆子再去招惹邪祟?
可眼下,这‘邪祟’似乎不打算放过我了!
那就来吧!我都交了一年房租了,就算女鬼僵尸狼人一起来也不能搬走!
我鼓起勇气走到墙边,发现敲击声就来自柴垛后面。
“谁在装神弄鬼!”我一脚踢开柴垛,顿时傻眼,这里竟然还有个门!而且是双开的黑木门!门上的黑漆已经斑驳脱落,上面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还缠了几道铁链子,好似防着什么精怪野兽!
不过这两个院本就是一体,中间有道门,似乎也不奇怪。
“没有人装神弄鬼,是个睡不着的老太婆而已。”门后响起一道沙哑温和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和善的老妪,被扰了睡眠,话里却一点埋怨都没有,“姑娘,别唱了,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我砰砰直跳的心脏骤然落回去,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缓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道歉:“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是我疏忽了,我忘了隔壁住了人,实在抱歉!”
老妪轻笑了一声:“老太婆也吓到你了对不对?咱们扯平了。”
惊吓过后,心里又滋生出几分欣喜,这邻居还蛮好说话的。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一个人住,难免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遇到好邻居,自当竭力搞好关系。
还没等我开口,那边又道:“你唱得极好,只是曲调凄婉,晚上听来不免惹人伤感。你要是实在难过,就读读这本经书吧。”
不由分说,一本书从墙那边扔进来。
我只能捡起道声谢,惭愧道:“改日我必登门道歉。”
“那倒不必,我家主人不喜和生人来往。咱们彼此不打扰是最好。”
啊,她还有个主人!难不成,是那个夜夜哭泣的女子?她遇到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没有别的家人陪伴,只带了一个老仆,冷冷清清地住在这栋大宅子里?
难道像我一样,有不得已脱离集体的苦衷吗?
我对她有点好奇,但人家既然说了不想和生人来往,我是绝不会贸然打扰的。得等个恰当的机会再还赠书之情。
回到屋里,在烛灯底下掀开包着书本的层层蓝底印花布,只见一本薄薄的蓝色经书,封皮上写着三个清逸雅闲的字:金刚经。
翻开里面,从头到尾都是这个笔迹,行文开阔大气,而且没有一处涂改,可见写的时候心无杂念,始终沉静如初,若非极其用心,便是极其虔诚,望之便能抚平心中浮躁。
怪哉。有这等胸怀修为,怎么会天天哭?
这个人实在太令人好奇了。
公元1715年 5月2日 康熙五十四年农历三月二十二日 晴
兴办教会学校的提议在我们内部几乎没有遭到阻力,因为这件事如果办成了,无疑将极大地推动传教事业。
同时大家也七嘴八舌地提出了我们面临的阻力。
之前总是引领我们前进的白晋,这次最没有信心。
他太了解皇上了。
“陛下所掌握的科学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全面,他深知科学可以让社会进步,给人民带来福利,但他更清楚,当人们不再为温饱和疾病挣扎,就要追求更高层次的东西。比如自由和平等。
他虽然从未出过国门,却对西方世界正在发生的变革了如指掌。他亲口告诉过我,欧洲的统治核心是宗教,而蓬勃发展的科学将打破宗教的神秘,当老百姓不再迷信上帝,这片土地一定会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