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合。
“姑娘要不要吃小食?我看那些都很是精致,我去买一二回来,然后咱们上楼观月?”
“燕京姑娘过午不食,我晚上不吃饭。”
“你吃吗?你吃我给你找一家,然后连着你的暗卫一起,你们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你放心殿下,我请客……”
靠近说话她就猛退,温声细语她像块木头,柔情蜜意说话她像钢铁城墙。
全方位无死角立体防御。
松成悉勃被哽了一下午,本来确实沮丧,但却越来越觉得这人有意思。
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征服欲作祟,屡败屡战的不甘心,还是真对姜杳这个人开始感兴趣。
华灯初上。
下午店主们就在准备的花灯终于一一挂上了栏杆,将夜色渲染得亮如白昼。
不少摊主都开始做生意,猜灯谜的、射箭的、投壶的……各种手段招揽生意,吉祥话说得一句接着一句。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明月楼下那盏巨大的滚灯。
蜡烛放在竹球里,随意滚动、踢、抛,都不会熄灭,更不会燃烧到外面的藤条。
掷烛腾空稳,推球滚地轻。⑥
一点明亮,却灼灼照亮了这一角的天空。
确实是精致。
不少年轻姑娘都驻足,发出了感叹的声音。
管事的似乎是明月楼的小二,很是能说会道。
“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啊!不一定要本人参加,身边的兄长、情郎、小厮都成!”
“只要连续三次,将这红圈子,隔着这么远套进去这蜡烛,而风不将其扑灭,就能将这滚灯带走,也可以进不花一文钱进明月楼大快朵颐,嗳各位客官有情——”
那滚灯仍然在他手中来回跳跃,明暗的光影照在了姜杳的面容上。
她饶有兴致地抬眼。
第67章 中秋(中)
松成悉勃自然不会错过姜杳眼里一闪而过的饶有兴致。
这是一下午一晚上以来她眼神头一次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
滚灯摇晃。
灯烛的光影随之转动, 在夜色里如此分明。
光影流转在女孩子抬起的眼眸中,和乌浓的眼睫一起构成了如蝶翼的小片阴影。
漂亮得惊心动魄。
姜杳这个人很有意思。
她看起来总是温温柔柔,一开口却能创死人, 看似野心勃勃不吃一点亏, 却将表情想法都藏得极好,心机城府深沉得可怕。
她有一种不在乎名利、金玉、他人目光,一切全凭她高兴的随性散漫。
他和姜杳斗智斗勇一下午一晚上,也总算摸到了点和她相处的窍门——
问了只会被嘲讽,不如直接不问。
直接过去拿了,也好讨佳人欢心。
思及此, 松成悉勃上前,也不出声, 仍然是那副温和隐忍的质子模样, 给小二用他“磕磕巴巴”的汉话表明自己的意思。
他想试试。
雅隆部质子进京的消息不是秘密,旁边那位袖袂飘扬、乌衣白裳的女孩子也眼熟——前些日子动手打了诃吐鲁、和沈鎏对赌的那位横阙第一, 姜二姑娘。
小二的眼睛滴溜溜转, 泛起一丝疑惑。
这两人怎么搅合一块去了?
但姜二姑娘抱着手臂,表情似笑非笑,明明没做什么动作, 偏偏一举一动都写满了“我看你怎么演”的轻蔑。
哦, 没事了。
姜二姑娘看不上他。
也是吗!横阙第一, 当时射箭直接把靶子都穿爆的人,怎么可能这种地方让这质子献殷勤!
这不是班门弄斧是什么!
小二瞬间领悟到了真相,但面上笑容一点不改,利索地引着松成悉勃过去。
“好嘞!那边还有几位公子, 您这边儿请!”
“嗳,松子, 伺候这位爷,请那边姑娘过来坐!”
旁边跑堂的①立刻应了一声。
这边一楼有专门让看客们坐的位置。
都是和明月楼里面一样的配置,雕花木椅子、姑苏碧螺春。
跑堂的动作麻利,很快收拾出来两个座位,递上茶点,还细心地给了姜杳一个巨大的引枕。
姜杳诧异抬眼,他不太好意思笑了笑。
“这批椅子硬,姑娘千金之躯,怕您不舒服,您且垫一垫,将就些。”
真细心。
姜杳笑起来,谢过他,将印枕垫在身后,舒舒服服坐下,开始旁观。
那边的公子哥们似乎也在讨姑娘欢心,一个个费劲儿地朝那边投。
很常见的把戏,套圈拿东西,但店家显然别出心裁,在里面放了个蜡烛,还要求扔过去的时候风不能将蜡烛带灭。
难度大大增加。
有人力气不敢大,抛掷不到位置,红圈就落下来。
有人力气太大,撞飞了好几个蜡烛,幸好旁边有人看着,才不至于闹出来火灾。
好不容易有几个不错的,但红圈落下时候自然而然带起来了风。
蜡烛熄灭,成绩作废。
松成悉勃心里估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比赛难度要求确实不低。
力大无比的有,有准头的有。
但是力大、准头好,且能精巧控制手中力度,乃至算好风向和这一下力度能带起来风大小的,就少之又少了。
这就像人。
如果有了颠倒世俗的武力,谁还会注意脚下能被轻易踩碎碾进土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