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姜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整整两天守着姜漱不眠不休,又极动心神、大开杀戒……
她是真的很累了。
和李老夫人缠斗、恐吓姜谨行的时候都不觉得。
但现在……
或许闻檀确实算她熟人吧。
姜杳疲惫地微阖眼眸。
她真的感觉到累了。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慢慢地走到最近的亭子处。
……似乎不能这么久不说话。
姜杳想。
但要说什么呢?
大相国寺的经历可以问。
姜府发生的事情可以说。
姜杳刚找好了话头,眼前却一黑。
“你……”
不是晕过去了。
只是有一双修长的手,似有似无地盖在了姜杳的眼帘之上。
“有些累,乡君可以陪着闻某安静片刻么?”
手的主人温声说。
……他还是只字不提姜杳。
而后有人换了个温和些的语气。
“不着急说话的,小白鸟。”
“扑棱够了,也不是不能休息休息。”
闻檀没有将手完全接触到姜杳。
他只是隔着若有似无的距离,轻轻碰触了她的眼帘。
……满鼻清苦沉郁的木质香。
是嗅闻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印象深刻的香气。
在暴雨倾盆的后院深夜。
在灯火煌煌的中秋灯会。
在满心悲怆的大相国寺。
如今是她满手血腥之后的姜府。
又是这个味道。
又是在她结束一切之后。
姜杳曾经有两次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一次是因为山道上面,因为她谋划失误造成了那个小侍女的死。
一次是现在,她满心对姜漱的歉疚,和对当年有个无辜女人死于“生女胎”和成为“绊脚石”之后,满耳都是李老夫人对她的诅咒。
“我告诉你,你满手血腥,你必然丧失自己神智!”
“掌握了权力之后,你和我们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啊,姜杳!我诅咒你必然痛失所爱,我诅咒你永远护不住心爱之人!我诅咒你孤独终老,我诅咒你不得善终!”
对姜杳的谩骂太多了。
她早就过了被人p遗照、辱骂难听词汇还会难过的时候。
她无坚不摧,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但她惶恐。
从侍女到姜漱……
如果还有下一次呢?
如果还有护不住、也挽回不了的时候呢?
她真的强大到无所不能的地步了吗?
姜杳这人很有几分个人英雄主义。
现在尤其是。
她愿意保护别人,却极度抗拒成为别人的拖累和害死别人的罪魁祸首。
因而她自责。
出去之后……
出去之后是更多的事。
埋在暗处、对姜漱下毒的敌人。
新一波对姜杳口舌议论和举报。
还有、还有……
但现在她的脑子突然宕机一瞬。
因为她只嗅到了浓郁清苦的木质香。
“别自责了,也别想其他的。”
“她们都爱你,没有人会觉得是你害了她们。”
“你们永远在一起。”
香的主人轻声地说。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你只是累了而已。”
“休息好之后,你现在担忧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闻檀轻轻捂着女孩子的眼睛。
她没说话,也没反抗。
更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只是坐在那里。
白衣墨发,单薄清瘦。
……像一只真正的、飞翔累了的白鸟。
他似乎是想俯首,却只是在长久的静默之后,往后仰了仰。
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放松些吧,小白鸟。”
你已经是……
最了不起的人了。
第122章 光明
送走闻檀的时候, 系统贱兮兮地问姜杳什么感觉。
姜杳后悔地闭了闭眼。
然后她沉痛道:“确实没防备,他要是当时想给我来一掌,我的命可能就没了。”
系统:……
系统:……
很好, 不解风情人设不倒。
但是系统不是不了解人类。
而且闻檀看过来那眼神根本就没想着藏。
总是含着讥诮讽笑、眼尾明明浮着弧度都像淬霜的年轻人, 那一瞬睫羽掀抬,眼波流转如同春日融冰。
潺潺汩汩地淌。
缱绻且柔软。
它终于迟钝地觉察出来了点什么,笑嘻嘻地逗宿主。
“那他给你遮眼睛总不能你再没感觉出来什么吧?有没有那种,他是一束光,照亮你整个生命里面的晦涩的感觉?”
姜杳:?
姜杳语气不明:“你有病?”
姜杳:“我是什么古言有血仇的神经病阴鸷男主角吗,大雪天复仇完毕之后满手血腥, 女主搁那儿等着我然后给我一个抚平我内心的拥抱?”
系统:……
大女子主义的姜大影后沉吟了一下,修改了自己的刻板印象。
“虽然我不想说性别错置, 因为我觉得这个标准配置反过来确实比较适合我——但是他手上的人命比我多吧?我俩到底谁更像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