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伏被抬起来的时候, 似乎还恨恨地想要说话,却被姜杳轻轻松松扶住。
手指意味深长地敲了敲他的胳膊。
“殿下还是小心些。”
她笑起来,“免得再伤了哪儿,抬不回去就不好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在甲兵没有人能过来抗衡、姜杳又是出了名的狂妄的时候, 燕伏竟然一时半会想不到威胁她有用的话。
甚至这个恶劣到极点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又踩在了地上的房家兄弟身上。
两人痛呼都来不及喊,姜杳的足下用力,又碾了碾。
在做这些的时候,姜杳是没有低头的。
她只是盯着燕伏在笑。
在等燕伏酝酿她的罪名无果似的运筹帷幄。
燕伏确实暴怒。
也确实没有想到可以用什么理由。
无辜殴打亲王、恶意谋害皇嗣?
似乎都可以,但是……
——但是前提是没有他恶意纵容这群公子哥。
燕伏到底是夺嫡出身,他非常清楚以现在姜杳的口才和抓漏洞的能力,她绝对能在皇帝面前翻案、再逼着他们道歉不是问题。
但这种事小。
只要咬不死姜杳,她反咬一口,说晋王小肚鸡肠、为人失德,尤其是在他那最注重储君为人的父皇面前,那几乎不用考虑他这辈子顺利继承大统的可能性了。
尤其是……尤其是今日这个节骨眼!
要不是他知道姜杳全然不知晓这一段,他非得觉得姜杳今日是故意在他不可能声张的时候来找茬了!!
燕伏恨恨想着,抬头恰好对上姜杳含笑的眼。
那是个很熟悉的、他在很多政敌身上都看到过的神情。
——我有把柄,你能如何?
确实不能如何。
所以计算到扶走,燕伏也没再发作。
而姜杳被太监请去了另一个地方。
姜杳对那位太监还是客气的。
女孩子神色虽然微微冷淡,但仍然礼貌询问。
“请问是哪位娘娘寻臣?”
“您认得。”
那位太监也不太好意思,但仍然用力堆出笑。
“储秀宫的主子,德贵妃娘娘呀。”
系统:……
姜杳:……
一人一系统静默了一瞬。
好,确实是老熟人。
……刚才刚打了孩子,现在娘过来了。
德贵妃的储秀宫。
姜杳来的时候,觉得这里和上一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不同。
一样的满室富丽,一样有明艳红烛。
仍然瑰丽美艳的女人。
德贵妃像她前世最喜欢摆在玻璃展柜中的永生花,即使嗅闻不到香气,一眼过去也知其明艳动人。
而她长长久久地停留在一处,不会枯萎一样展示着自己灼灼瑰色。
德贵妃也在审视她。
两个多月前尚且收敛自己的女孩子已经完全展露了她本来的模样。
如同舒展开的草木,又像正在生长的小白杨树,挺拔、纤秀、桀骜也自由,眼底都是清湛明亮的光。
深绿色的圆领襕袍穿在她身上,将原本就纤秀笔挺的人衬得越发如同一竿翠色的竹。①
“长昭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干脆明朗。
……真是叫人羡慕的年轻啊。
连爱恨都自由。
德贵妃微微回神。
她点了点头。
“彤云,扶乡君坐下。”
姜杳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已经想好了各种应对刁难的方式,但这样的开头……德贵妃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听说姑娘近日都是一个人在家操持家业。”
德贵妃语调温和,“不觉得枯燥乏味,也不觉得累么?”
确实不是兴师问罪。
这是另有所图。
姜杳轻轻笑了下。
“家里有关系很好的侍女陪着,乏味的时候可以去寻姐姐,臣的好友也都是有意思的人,不会不搭理臣,这样的生活还不错,吃住都安心,起码不用担心自己被哪日算计了项上人头。”
这是在冷嘲热讽之前的事情。
但德贵妃神色仍然自若。
“也是,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逍遥自在。乡君读书多又有风骨,和谢、游、翁几家关系匪浅……想来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连独住都这般怡然自得。”
她仍然是那副慵懒的模样,话里似乎也是称赞姜杳似的无害。
系统:“这是什么意思?斗到现在想和你握手言和了?”
姜杳:“提到那几家了,你先听听她怎么说。”
反正这一句奉承,她是不喜欢的。
什么叫“和寻常女子不同”?
都是女人了,都被压迫成这模样了,还要搞高低贵贱么?
所以姜杳只是坐在那里,轻轻牵了牵唇角。
然后女孩子垂眼,唇边的笑痕扩大了些。
“不是臣不同,娘娘。”
“只是臣拼了这条命,死挣出来一条这样的路,而其他姑娘没有这个机会,只能嫁人生子而已。”
是系统,是金手指,是“姜杳”拼了命挣脱《谋她》的剧情,是她的灵魂被主角灵魂收容所收容……是所有人共同努力到今天,才打到这一步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