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与萧默,那样刻骨铭心,她教他练字,教他制香,她主动吻过他的,他伺候她穿戴衣裳,亲手用布巾擦干她小腿的水珠......
那些欢声笑语是真实的,那些面红耳赤的争论也是真实的,那些温柔的缠绵更是真实的,她爱萧默,这是她自己的心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郁阙花了很久很久,才叫沈彦相信,他们二人已经不可能了。
后来沈彦走了,府里只有她还有几个婢女。
廊外雨水连绵,整个皇城笼罩在湿冷的阴雨之中,这个冬季漫长而寒冷。
郁阙回到房间,即使燃上了碳火盆,寒冷还是深入骨髓。
铃儿在门口道,“夫人,方才相府有人送东西来,是一个螺钿漆盒,奴婢怕旁人看到,偷偷藏到衣柜里去了。”
相府送来的螺钿漆盒。
郁阙:“我知道了。”
屋里昏暗,郁阙点了一盏油灯,举着灯,打开衣柜,空空荡荡的衣柜里的确有一只小小的螺钿漆盒。
那是她从前赠萧默生辰礼时用的,现在他还给她了。
盒子打开,先是几张折叠起来的薄纸。
房契地契,是他买下来的金陵宅子还有书院。还有三张是之前她还给他的三万两银票。
他那样老奸巨猾之人,肯定已经假死逃走了,肯定是这样,他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跟随沈彦去幽州上任,一个是回金陵。
金陵,萧默一定在那里等着她!
往下翻还有东西,是一对螭龙玉佩......
郁阙顿时眼眶发酸,这是他最后的告别,他将定情信物还给她了......
他没有在金陵等她。
后来,到底是什么叫沈彦放弃了呢,大概是次日他登门时,发现郁阙眼睛红肿,铃儿偷偷告诉他,昨日夫人在房里痛哭了许久许久。
沈彦看到了郁阙腰间系挂的螭龙玉佩。
郁阙说:“沈彦你知道么,螭龙环佩丢过三回,第一回 他淌入冰冷的湖水替我寻回来,第二回是在幽州,他明知道这是我与你的定情信物......我想就是那一日,我沦陷了。”
当沈彦发现另外一块玉佩已经不属于他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确实该离开了。
她对萧默的爱意,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般,只是对已死之人的缅怀。
郁阙独自回到金陵,萧默果然没有在等着她。
斯人已逝,她用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人已经不在世,因为他的魂经常会来她的梦里与她缠绵。
......
阳春三月的金陵斜阳暖暖,繁华盛开,山野间快活自在。
郁阙带了铃儿回来,将祖宅修葺一番,买了几张书桌,备好了笔墨纸砚,屋外张贴了告示,说要开办女学。
开始三日,无人造访。
普通人家的女孩不读书,在街市上在田野里帮着爷娘干活。
富人家的女孩也许会专门聘请女夫子,教认字,至于其他书是不用读的。
郁阙没有打家族的旗号,自然无人上门。
于是她先放下身段,背着书籍去富人家当女夫子,读书写字,琴棋诗画,各种才艺,只要少女们想学什么,她便教什么,渐渐她的名声便在富人家传开了。
这家来寻,那样来请,可她只有一人,最多有个铃儿打打下手。
于是就在家讲课教学,富人看她只教女子,仪态举止都落落大方,便安心每日用马车接送自家女儿来上学。
课程排一排,闺阁少女们每日带着书籍、古琴、算盘来郁府。
如此这般一传十,十传百,其他书院中的老夫子们也知道了这消息。
这天底下哪有女子学四书五经的道理?!!
这位女夫子她会教么?可别曲解了先贤的意思?!!
况且女子不用科考,她们不学针线不学《女则》,学这些做什么?!
于是这些只教男子的夫子们有一日登门,非要逼着郁阙将女学关了。
夫子们一个比一个厉害,手指到郁阙面前。
“你个女子,不在家相夫教子,凭什么出来教书?!”
“对,你可别玷污了圣贤书!!我们金陵女子向来贤良,你教的都是些什么?!”
“我听说李员外家的闺女,听了她的课,连婚事都推了!说要再学两年!”
“这个李员外也真是的,竟然纵容他闺女,我看他女儿年纪大了嫁给谁去!”
“你你你、你真的是祸害女子啊!!”
郁阙还没开口反击,便有人推了门进来,“谁敢欺负我师姐?!!!”
郁阙回眸一看,来人一身鹅黄衣裙,炯炯有神,容光焕发,不是夏幻儿又是谁,她怀里抱着婴孩,肩上背着包裹,身后还跟着个夏冬儿。
郁阙原本要跟这些夫子们理论的,岂料根本不用她出手啊。
夏幻儿利落地将熟睡的女儿放到郁阙怀里,“师姐你帮我看一看孩子。”
这一天,金陵南城的夫子们,被一个女子手持擀面杖,追了整整三里地。
郁阙的女学生们,特别是夫子们口中那个李员外的闺女,也有样学样,用擀面杖撵走了那些老顽固。
原来夏幻儿姐妹二人确实寻到了失散的堂亲,但对方看她抱个婴孩,带着幼妹,只当是来投奔的,将她们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