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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旅_笔和书【完结】(38)

  甘愿走到过谦面前说:“热门选手,有几成把握拿到第一?”过谦笑道:“文无第一,拿到了也不说明什么。”甘愿微笑道:“好骄傲的谦虚。”过谦哈哈一笑。

  轻柔音乐响起,三三两两聊天的人们散而复聚,曾衍长、甘愿等人重新坐定。曾衍长不想在同一个坎儿上绊倒两次,存心要等甘愿先落座他再坐下。岂料甘愿一听到乐声就坐了,竟比伏虚、魏晋还早。魏晋心中坦然,伏虚就有些被将军的尴尬。以他的社会地位和知名度,尽管是首席长老,也不应当在甘愿之后才大咧咧归座的。曾衍长咳了一声坐了,甘愿接连两次出其不意,颇让他有点应对失据。

  Y宣布第四项比赛开始,名目是“独创与新意。”莫渊小说中规中矩,这一项上不大出色,与许有清并列新鲜度为“中午青草地”。过谦的图像是“新生花蕊、清晨露珠”,拿到了该项最高分。众选手见了,无不艳羡。祁必明几年如一日写着目无下尘的高人(很大程度上是他本人),从取材到氛围都因袭中后期的古龙和早期部分网络小说的“仿古故事”,“玉玲珑”判他为晚饭桌上的腌黄瓜、老咸菜。过谦觉得虽失之刻薄,却大体准确。

  比到此时,局势渐趋明朗,包括许有清、祁必明等一批作家事实上已遭淘汰,首奖多半在过谦、莫渊这对室友当中产生。有人半开玩笑地封他俩的宿舍为“幻谷有史以来最强宿舍”。

  那Y嗓音甜润,她是无论说多少话也不会嗓子累的:“第五项,深邃与深刻。”由于这次活动奖金巨,层级高,不仅幻谷内部人人关注,全国各大卫视也同步直播。广告商投放了大量广告,在欧阳早的一手经营下为幻谷赚得了极丰厚的利润。为了增强悬念,把场内外观众屏息凝气、静候花落谁家的状态维持到最后一刻,欧阳早请示过曾衍长,即时调整顺序,把过谦、莫渊的作品放到倒数第一、第二,压轴登场。祁必明肚子里又是一连串“操”字打头的画外音。

  几位作家之后,该是许有清。此时他不求获奖,但求存几分体面,暗中祈祷老天保佑。“玉玲珑”上出现了一口浅浅的古井,喻意他的小说没什么深度。祁必明的大作显出的是干涸的池塘,直观地表现了他在主题立意上比许有清还要差。祁必明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就走。他腰背挺得笔直,走路注意姿势,立心要给惊愕的群众一个英俊的背影。可惜除了几个拿他当弟弟疼的中年女作家,压根儿没人注意他中途离去。发现了这一点,他反而不急着走了。他蹲下去系鞋带,拖拖拉拉的,想看看“过老大”和“莫小帅”谁能拔得头筹。他为自己这当口还有心思好奇感到羞耻,但羞耻终究挡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底深处,他甚至宁愿莫渊夺魁。

  莫渊在“深刻度”上得到的影像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浩渺星云。现场立即起了一阵压抑的骚动,这是“玉玲珑”对莫渊充分的肯定。至少这一项上,过谦反超的机率微乎其微。X把过谦的小说放到光柱内,人人仰首等待,数百人的赛场鸦雀无声。祁必明顾不上假装系鞋带,站起来抬头看着那一方天空。过谦虽然素性洒脱,这时也不自禁的呼吸急迫。

  “玉玲珑”先是静默,过了会儿才现出了明灭变幻的深深的海洋。过谦笑了,莫渊也是一笑。二人靠到一起,对了一拳,互相鼓励。“云彩镜象”的记者们“咔咔咔”抓拍了十几张,日后照片发出来标题却不一样,有的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有的是“好基友,一辈子”,有的是“真和谐?假亲密?”有的是“幻谷文人不相轻只相亲”,林林总总,折射出的不是被拍的人,倒是拍人的人。

  有人问旁边的伙伴:“到底谁赢了?”那人一脸懵懂,又问他另一边的人。那一位年纪较长,趁机显弄:“小伙子,这都看不出来?小莫老师是宇宙星云,小过老师是地球大海,评价都高,但总归是星云更加浩瀚莫测。”先提问的那个有些失望:“过谦输了?大热倒灶啊!”年较大些的笑道:“小过老师锐意图新,剑走偏锋,固然使人耳目一新,多少也损折了内涵的深刻。这就叫有得有失呀。”中间的急了:“我买了□□,赌他冠军的,妈妈的,害得我赔钱!”年纪大些的笑道:“第五项莫胜过败,前四项呢?这算的可是综合成绩。目前看来,像是打了个平手。”那赌彩的忙问:“会下双黄蛋吗?”年长者瞥他一眼说:“你当是发金鸡奖哪?就算看起来平手,还是要分出高低。这个奖次,连甘老师说了也不算,曾谷主也不能乾纲独断,还得瞧‘玉玲珑’的意思。”

  宇文茂和欧阳早窃窃私语,魏晋、伏虚说了几句闲话,记者的□□短炮都在蓄势待发。过谦却想:“莫渊锋芒内敛,实力强劲。我刚才居然跟甘愿吹牛,好像第一名非我莫属。古往今来好作家这么多,好作品如恒河沙数,往后可得刹一刹虚骄之心,别变成大龄版的祁必明。”

  一段每秒价格近千万的精美广告之后,Y宣布倒计时。5,4,3,2,1。“玉玲珑”倏地收回了先前打在地面的光柱,通体透明,”唰”的一声,将一束绚丽的七彩光线斜射到过谦身上,映得他一身白衣变成了光焰流动、莫可逼视的华服。

  音乐大作,花炮、气球、鲜花齐齐上阵,全场掌声如雷。甘愿笑了,曾衍长神情复杂,一堆人挤上前来要做专访,索要签名。莫渊与过谦来了个兄弟大拥抱,许有清落魄而去,祁必明恨恨地走了。

  ☆、以德报怨

  二十

  当晚,参加完谷里办的庆功宴,过谦带着酒意和激动上床,将近两点才迷迷糊糊睡着。刚过了半小时,一个“语音铃铛”毫不留情地把他吵醒了。半夜中断睡眠是件非常窝火的事,过谦捺着性子一看署名,是祁必明。他揉揉惺忪睡眼,打算安慰安慰他,不想对方发来的是一连串的讽刺挖苦加抨击,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别得意,你啥也不是!”

  过谦怒火直冒,发了一个铃铛回敬:“你啥都是,就是不像个作家!”祁必明骂过谦表面上一身傲骨,其实趋炎附势,博得大人物的喜爱才有今天,是文人中的败类,胜之不武。过谦骂祁必明表面上满不在乎,其实贪名重利,羡慕嫉妒恨,不是写作品的作家,是专管作死的“作”家。祁必明大怒,祝过谦身败名裂,穷途末路,早日如丧家犬般滚回2025。过谦祝祁必明不管在20几5,都把前列腺炎、附睾炎、阴囊湿疹和混合型痔疮等下半身的毛病得一个遍。祁必明一听过谦咒得如此具体,面如死灰。过谦直喘粗气,心想我没叫你得性病算有口德!祁必明说,打从今儿起,一刀两断,哥俩绝交,立刻生效。过谦补了句“有效期一万年”。祁必明说“谁反悔谁是活猪!”过谦说“谢天谢地总算心心相应了一回。”

  “语音铃铛”安静了。过谦喝了口水,睡意全无,摇醒了无辜的莫渊,吐了半夜苦水。他不知道,祁必明这腔邪火也是有个引爆器的。就在他荣获首奖的同时,有那平日与祁必明关系不佳的,趁机追上去哼唱:“啊,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祁必明气得面青唇白,要揪打他。另一个老成些的就上来劝架说:“小祁小祁,别冲动。你听他哼的是另一首《舞女》,不是你那个《舞女泪》。”先一个做出“不妨一战”的架式说:“怎么啦?你判了个‘舞女’,天下人全得跟着避讳,乌吴武误的音都不能发啦?学学人家莫渊吧,调子高不代表水平高;学学你结拜大哥过谦吧,大才子狂一点儿人家服,你狂的什么东西?”祁必明回去越想越气,这才来了个半夜铃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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