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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_岁至闻汐【完结】(57)

  “生动归生动,可针脚却不够平整呢。”画扇接过绣囊,面上虽是泛着浅笑,可心里头却满是怀疑。看这包裹的来处,想必是静妤所为,可她为何要在这种时候寄这么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给自己呢?凭她的手艺,想必能绣出更好的花样吧。

  画扇轻轻地抚着绣囊上的茉莉,面犹微笑似念着寄物来的人儿,可指尖却暗暗下着力气。不久,便觉丝布之下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丫头,果然是有什么事儿要告诉我罢。

  “梅香,我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能否去厨房帮我带一碗银耳羹回来?”言罢,女子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你是知道我不喜甜食的。”

  “当然啦小姐!我这就去!”丫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可她却忘记带起门来,一阵大风吹过,画扇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天气何时竟凉成这般了。”喃喃自语间,女子飞快地阖上了房门。梅香是个没心思的丫头,方才自己既提了不喜甜食,那她一定会在厨房里瞧着厨娘炖好了才罢手,所以一时半会儿间怕是回不来了。且自己进府后一向淡泊,于是府上同自己来往的人亦是少之又少。

  不多时,画扇便翻箱倒柜找出了那只自己好久不用的针线包,然后从里头拿出一把快生锈的小剪子,打开绣囊便嗤拉嗤拉地剪开了缝在花样背后的那片新针脚。

  除了外头的那封只有日常寒暄之语的短信笺,夹层里头还塞着厚厚的一沓纸,和一把挺大的黄铜钥匙。也许是由于路途遥远多日堆挤,那些纸页早已又皱又软,每张虽都不大,可上头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歪歪斜斜的字儿。女子草草地扫了一眼,几乎弹眼落睛,却又不敢细看,只得胡乱地折叠起来,然后一股脑儿锁进了自己的箱子中,欲留待夜里无人时再细细阅览。

  外头大风渐起,木门也被吹得有些晃动。忙忙藏好东西的画扇长舒一口气,回到圆桌边安静地等着银耳羹,面上却皱着眉头佯似苦笑着:时隔这么些年,这丫头还是不忘给我找些事儿来忙呢。

  ☆、并肩(2)

  之后的两日中,但凡遇着无人之时,画扇便会拿出那沓皱巴巴的纸来反复地读,可越读越觉得一身冷汗。静妤抄誊来的全是黄家收受贿银的记录,年月、人物、数目一应俱全。即便画扇不谙刑律,但光看这骇人的银两,若是为真,想必黄家定是逃不了一顿重责。

  看着静妤凌乱的笔迹,女子不免有些心酸。对于一个常年不提笔的姑娘来说,这么多字,她定是写得很仓促很吃力吧?画扇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简直疯狂,她分明已是那黄奇甫的人了,倘若黄家一倒,对她自己绝对是百害而无一益的。纵然先前有千般恨万般怨,又何曾能恨到愿同归于尽、烈火焚身呢?

  那封信笺中,静妤的口气云淡风轻,不过是讲些日常的琐碎小事,可末了的那句结语,现在想来,却觉得悲怆无比:“姐姐身家显赫,只怕是不明白妹妹的心境。妹妹不过想做些对的事,只可惜人微言轻,一切竟全由不得自己。姐姐想笑话便笑话罢,只要能把自己这可笑之意当真了便好。”

  你执意要如此吗?

  沉思过后,画扇终是狠下了心,决定把这证物呈给自己的父亲。姑且不论这些字纸究竟会不会派上用场,一想到那个柔弱女子此刻坚定无比的请求,她还是决心放手一试——若是成了,只当是为百姓谋了福祉,也算是弥补上了自己帮常秋逃走的罪过;若是不成,那便让静妤安安心心过日子吧。这辈子还有好长,何尝这么容易便走得完?

  元城重重地丢下了手上这沓刚读完的旧纸。长久地沉默之后,他终开口冷冷问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

  眼见着爹的面色从温和转为严厉,画扇不禁心头一颤。既是足以掀起一阵滔天巨浪的大事儿,那便无从隐瞒了。定了定神后,画扇终是决定和盘托出:“不知爹是否还记得,在聊城时女儿曾向您提起过凌姨过去收养的一个姑娘,名为静妤。”

  元城闭目一思,然后很快又睁开了眼:“我自是记得,当时还夸了你凌姨温和纯良。不过,倘若我没记错的话,那日在黄府时,她已是那黄巡抚的儿媳了吧。难不成这记录还是她寄来的不成?”

  “爹记得不错,静妤妹妹确实已经是那黄府的姨娘了。”画扇略略顿了顿,本想梳理下之后的话头,可却见到元城面上怀疑的神色越来越浓,只得硬着头皮先把问话给答了,“而这沓记录,也确是她寄给女儿的。”

  “可笑至极!哪有人会主动揭发自家人的!更何况那只是一个丫鬟出身的弱女子。做了人家的姨娘,便是在家中受了些委屈,也断断不至于下此狠手吧!”元城抬起双眼,定定地瞧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儿”,月色下,身形纤瘦,轻裳翩翩,虽说容颜不似素颀,可这脱俗的风采却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她眸中那些许的躲闪和不安。我既已放了他走,莫非,他还不死心吗?难道这次,又是新一轮调虎离山之术吗?“画扇,你可确信这是你那妹妹的字迹?你可千万别受了他人的……蛊惑啊。”

  画扇不禁吓了一跳。“蛊惑”这二字实在太重了,她当然是一点儿也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何出此语。看着元城紧锁的眉心和直视于自己的沉沉忧虑,她很是无措,心想着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与其藏着掖着静妤的恨,不若索性把事情摊开,摆上台面讲个清楚。

  “女儿确信这是静妤的自己。从小我们姐妹俩一同习字,由于我略长几岁,且从幼时便开始临帖,所以待静妤来到家里时多少已会写了些。她学得慢,又怕凌姨责怪,便常常央着我代她写上几页交差,而她便以代我做些家务事儿作为回报。那是静妤担心凌姨会瞧出咱作假,但凡有闲余便仿女儿的笔迹练习,久而久之,练得也算是像模像样了。虽说凌姨从未揭穿过我们俩,可女儿觉得,她多少是心里有数的罢。”说起少年往事,女子的眉间不禁流露出淡淡怜意,甚至连唇角的笑亦暖了起来。

  她随手拿过一张白纸,然后将笔尖轻轻蘸了蘸墨,略略思量后便提笔挥毫、一蹴而就,片刻后,纸上便留下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十个大字,笔触流畅,绝无造作刻意之处。她将纸铺于元城面前,恳切地说道:“静妤在别家做了多年侍女,怕是久未练字、不谙笔性了。眼下她的字虽歪斜不整,可还望爹细细比对一下,这纸上的字形和笔锋之处,是否同女儿方才所写有些许相像呢?”

  元城面无表情地瞧着画扇写完了字,然后抬起头来冷眼注目着她的神色。先前的闪烁仿佛消失了,此刻,女子的眼神中只剩下不顾一切的坚定。

  “听起来还挺像这么回事儿的。”元城拿起桌上的纸,映着月光粗粗地看了亮眼便随手放下了,也不提像或不像,也不笑也不怒,却佯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就当你说的这些全是真的,可这静妤姑娘为何会试图来告发自己的相公呢?她可知道,若她所言属实,待圣上判了黄家的罪,她的后半辈子也不得安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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