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渣男!
什么深情,什么念念不忘,也不过如此。
“父亲是舍不得孟姨娘吗?”
一时之间,姜惟竟无言以对。
孟姨娘无法继续装死,只能泪流满面地抬头,凄苦地看着姜觅。“大姑娘,是不是妾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你说。”
“妾是徐家的家奴,自小陪着夫人一起长大。夫人待妾极好,妾时常想着无以为报,唯有忠心不二。当年世子失踪,夫人的怀相一直不好。大夫说夫人是郁结所致,不仅难展笑颜且夜里常不能安睡。越到临盆之际,夫人越是寝食难安,妾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偶然听说有一种香能助人梦好,便四处打听寻了回来。先是自己试过,见确实效果极好便给夫人用上。
夫人用过之后当真睡了几个好觉,命妾以后都用此香。妾不过是一个内宅奴婢,哪里知道什么禁物,更不知道这香会是害人的东西…若是妾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夫人用上,更不会多年后还给大姑娘用…是妾无知犯错,妾罪该万死,妾不敢求侯爷饶妾不死,只求侯爷不要因此迁怒婉儿和洵儿,他们是无辜的!”
她悲切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听起来字字泣泪让人动容。这一切的解释有几处巧合,却又有几分合理之处。
事到如今,她比谁都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只有咬死了自己是好心办坏事,才能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儿女的体面。
姜觅倏地一个转头,望向德章公主。
“公主殿下,你不说这香是禁物吗?怎么一个内宅妇人都能随意买到?”
“这香确实是禁物,当年同方子一起被销毁。”德章公主凌厉的目光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本宫也很是奇怪,这香怎么会流出来,又怎么会恰好被你们侯府的妾室买到?”
“妾没有撒谎,多年前妾就是从游方僧人那里买的香。”
孟姨娘确实没有撒谎,当年她偶遇一外地来的僧人,不经意听到那僧人同一个老妇人说的话。那老妇人哭着说自己的丈夫受尽病痛的折磨,几次寻死都被人救下。她不忍丈夫再受苦,询问那僧人有没有让人解脱的好法子,然后她就看到那僧人给了老妇人一些香,说是那香用少则有安神助眠之功效,若用得多了则能让人在睡梦中登极乐之地。
她一时念起,趁无人跟着时找那僧人买了一些。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以为此事不过是偶然,抑或者是老天在帮她,冥冥之中为她引路指点。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那香居然是宫中禁物,她立马明白是有人给自己设局。
而那背后的设局之人……
“你当本宫那么好骗吗?”德章公主一脚过去,直踹在她的心口处。“今日你若不交待清楚这香到底如何得来的,休怪本宫不客气!”
刘氏气极,眼前是一阵接一阵发黑。也不知是气狠了还是眼花,她眼黑之际似乎看到姜觅在嘲笑自己。
这个孽障!
如若不是这个孽障揪着不放,事情已经含糊过去,之后再是如何也只是他们侯府之事,关上门再议即可。
孟姨娘伏在地上,捧着心口哭。“妾真的不知道啊!公主殿下这么一说,妾也觉得好生奇怪…当年那个游方僧人竟像是他一直在那里等着妾一样。”
好一招祸水东引!
余氏母子三人原本看着戏,突然成了戏中人。
宫里的禁物方子别人或许拿不到,但若是宫里的主子呢?比如说余太后,又比如说贵为天子的今 上。
当年余氏痴恋姜惟,费尽心机嫁入侯府,在世人看来她是最容不下徐氏的人。如果徐氏的死真是人为,那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她有没有做过,她更清楚。
但就算不是她做的,指使之人却是为了她。她没有傻到自己往自己身上倒脏水的地步,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孟姨娘话里的意思,她也不能去接话。
诡异的安静中,姜婉又哭起来。
“父亲,这些年来姨娘的为人如何,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姨娘一片忠心,她不过是好心办了坏事。她虽罪无可恕却情有可原,女儿求父亲看在洵儿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
姜洵是男丁,又一直被姜惟亲自教导寄予厚望。若是有一个谋害嫡母的生母,恐怕前程就毁了。
姜婉在赌,赌姜洵在姜惟心中的分量。
她会赌,姜觅也会。
姜觅的赌注是徐氏。
姜惟不是自诩深情,不是对徐氏念念不忘吗?那么今日她倒要看看这真情究竟有几许,这不忘是真还是假。
“生者可自辩,死者何以言。我是母亲的女儿,父亲是她的夫君,这世上除去我与父亲,再无人能替她出声。父亲,难道你真的忍心母亲死不瞑目吗?”
她每说一个字,泪就落一滴。等她说完这番话时,脸上的泪已成河。逝者不能替自己申冤,只能依托生者的口,将自己的死因大白于天下。
姜惟大受震动,下意识退后两步。
他的脑子里全是发妻未闭眼时的模样,整个人如凋零的花一样笼罩着血气中,那双曾经看他时永远含情脉脉如星光璀璨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充斥着痛楚与绝望还有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