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萧隽把纪先生安置在国公府废弃的屋子里图的就是方便照顾,而安国公的院子之所被封存,恐怕舅舅也是担心下人们和那些暗卫们撞上。
再见徐效时,对方还是肿着眼睛的模样,一看就是晚上哭着睡去的缘故。
舅甥二人一起用了早饭,吃饭时徐效几次感慨几次哽咽,一顿早饭吃吃停了,等到吃好时已过辰时。
以前只听过水做的女人,姜觅这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水做的男人,还是一个相貌堂堂身材威武的男人。
刚吃过饭,舅甥俩正准备说一说话时,前院的下人匆匆过来禀报,说是千金坊的钱掌柜带了人进府。
千金坊三个字姜觅不陌生,这是一家赌坊。
早年这家赌坊极不起眼,近十几年极速扩张壮大,到如今俨然成为郦京城中的第一大赌坊。下人口中的钱掌柜是千金坊的二掌柜,专门负责坊中的借债放债之事。
钱掌柜此次上门当然不可能是找徐效喝酒聊人生的,而是来催债的。
徐效在听到下人来报之后,顿时胀了一个满脸通红,外甥女头一回来看他,催债的就把国公府的门给堵了,他哪里还有脸当人家舅舅,当下恨不得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姜觅看了一眼秦妈妈,秦妈妈同样胀红了脸。
“姑娘,事情不是这样的…舅老爷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他是有苦衷的…”
“妈妈不用说了。”
秦妈妈以为姜觅不信,急得直跺脚。
正是因为替舅老爷说好话,自己才被姑娘给赶出来的。好不容易姑娘来了,若是又被气走了该如何是好。虽说姑娘是懂事了,但是她还是担心。担心姑娘对舅老爷的误解没有完全消失,担心姑娘又对舅老爷生了间隙。
她拼命朝徐效使眼色,无奈徐效此时已臊得无地自容,压根不敢抬头。只小声吩咐来禀报的下人去打发千金坊的掌柜,说那些钱自己过几日再还。
那下人也不是个傻的,看得出自家老爷的难堪,可是该说的话不能不说,若不然赌坊的那些人闹起来不好收拾。
“老爷,钱掌柜说了,若是你还不出来,他瞧着你屋子里的桌子不错…”
言之下意,是可用桌子抵债。
这一屋的残桌破椅,唯数一张黄花梨的桌子还算体面。姜觅算是明白为什么屋子里的家具这么少,原来多半都被用去抵了债。
这下徐效更觉得没脸见她。
“觅儿…我…我去去就来。”
姜觅也跟着站起来,“舅舅,你欠钱掌柜多少钱?”
“觅儿!”徐效再也顾不上难堪,“这事你不用管。”
秦妈妈也小声帮腔,“姑娘,这事你就别管了。”
谢天谢地,姑娘没有大发脾气,还主动问起舅老爷欠了多少银子,想来也不会一气之下愤而离去。
“舅舅遇到了难处,恰巧被我碰上了,我怎么能不管。”姜觅说。
徐效越发觉得惭愧,同时心下却很是熨帖。“你有这份心,舅舅就心满意足了,这事你真不用管了。”
“舅舅,这次我是头回来看你,若是替你还了赌债,外人会怎么说?”
姜觅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眼神清透,沉着而坚定。
徐效怔怔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觅儿,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匹夫无罪怀璧自罪的道理。舅舅这些年来自损名声,宁愿破财消灾,想来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姜觅的声音不大,听在徐效的耳中却如天边仙乐破空而来。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想到会有人能一眼看穿他的难处。
觅儿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若是义父和娇娘在天有知,该有多欣慰。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觅儿可知千金坊的东家是谁?”
“不管是谁,必是和余家脱不了干系。”
千金坊做的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营生,但实实在在财源滚滚。原主曾听姜晴雪同别人隐晦地炫耀过,似乎余家和千金坊的关系不浅。
所以方才她很快就想通了一些关窍,猜出徐效的苦衷与用意。
徐效点头,道:“没错,千金坊的东家正是余家的二爷。与千金坊隔着两家铺子的还有一家当铺,背后的主子是承恩公夫人,这些年我可没少给他们送银子。”
一个赌一个当,倒是一个系列的营生。十几年来徐家的很多钱财物件都流进了余家人的口袋,难怪今上能容忍安国公府存在这么多年而不处置。
还真是破财消灾。
“那今日这银子我就替舅舅给了。”
徐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银子我还有。”
见姜觅疑惑,他面露惭愧之色。
“义父留下来的东西我分成了三份,一份花钱消灾,一份留着不动,还有一份用来找你哥哥。银子舅舅有,等会我就去用你的名义把欠的钱还了。”
秦妈妈见他们舅甥二人有来有往地商量,道:“姑娘,你真是懂事了。”
“妈妈,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我不会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