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
何况这个“害”并不能危及他们，顶多让他们为自己所得之“利”愧疚片刻，为那个少年默哀同情三两分钟。
而从他们知道自己“无所不能”的那一刻开始，这样的“愧疚”还少吗？
“凌峰是我唯一的儿子。”段望转着那块蜜瓜，说得很慢很慢，“他最爱吃的水果就是蜜瓜。”
“公司事务繁忙，我甚至连过年都没法陪他，只能多给他一些钱、替他的‘朋友’们摆脱各种各样不必要的麻烦——我或许因此做错了不少事，但，那是我唯一能给他关怀的方式，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和我说话的时候。”
谢成看着面前的银叉，银柄上倒映着段望扭曲的脸，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段总，我知道。”
“如果我非要救他呢？”
“......”谢成内心剧烈波动，用深呼吸平复情绪，“那，我们将全力以赴。”
他的指尖不停地摩挲，目光闪烁，那是心虚时才有的反应。
段望又怎么看不出来。
“你在骗我。除了让我妥协，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办法救出凌峰？”
谢成当然不能说“是”。
他所能说的，只有“全力以赴”四个字。
段望长叹着站起身。
他背着手，在落地窗前转了许久，看向窗外热闹的人群。
“那么对不起了。”
谢成听出他语气不对，然而已经迟了。
剧痛从身后传来。
削水果的刀捅入他的后背，没有贯穿他，但刀尖上沾了迷药。
他能看见自己的血汇聚成河，颤抖之后，跪坐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谢成愕然地看着段望。
“你不能杀我......”他抓住最后一丝意识挣扎着，“我......我是掌握这一切技术的人，杀了我......”
“所以才不能留你。”
段望的回复不带一丝暖意。他一边说，一边蹲在谢成的身边，夺过沾满血的水果刀，抓住他的手。
“你是掌握技术的人，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那我是什么？”
“两年前你来投靠我，我以为是你异想天开，这才试图一搏。但是到了今天，这个世界到底是听命于你，还是听命于我？”
谢成拼命解释，“我......我从来没有......”
他从来没有想过夺走段望的权力啊！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力，而是自由！
“是，你现在没有这个想法，但以后呢？——你掌握了技术，就掌握了权力，无论在哪里，都会比我要更高一截。”
“——我决不允许。”
朦胧之中，谢成虎口间一阵剧痛。
“我一直在想一个方法，既能取代你，又不会让大家觉得我是个无情、残酷的管理者。现在，机会来了。”
段望拿着水果刀，毫不留情地扎入他皮肉之间，一翻一转，血肉模糊。
“你也不该让我知道关于Mr.Xie的一切。”
“只要取走你体内的芯片，掌握你知道的一切，你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余晖照亮了地上的血泊。
他站起身，目光阴鸷地走出房门。
“忘了告诉你，我早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公司的人手一共就这么多，无论是救他，还是到最后公开承认，结果都是毁灭性的。”
“我不会因为一个孩子放弃了自己的前程。”他冷淡道，“你的愿望，我替你实现吧。”
第30章 控制革命（二）
与此同时。
十一中, 教室内。
阮北晴一手撑在试卷上，一手放在课桌下看着消息，间或瞧一眼门外, 看看有没有巡视老师或机器人来逮自己。
其实她完全可以放心——因为同桌正在佯装做题帮她放哨, 一有人来, 就会把橡皮隔空抛到她桌子上。
她莫名其妙转过头，除了看见门口查纪律的老师，还能看见同桌似笑非笑的脸。
阮北晴一低头，橡皮擦压住的题刚好是她做错的那一道。
她气恼地将橡皮砸回去, “笑什么？”
温殊便敛起神色，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时针走到七点十分, 下课铃准时敲响。前排的学生如同听到了发令枪一般, 飞奔上讲台，点开热搜。
阮北晴公然将手机拿到桌面上, 孜孜不倦地刷着最新消息。
由于天凌科技到现在还没有发声, 一开始大力支持他们的群众，渐渐变成了观望和疑惑。但很快, 一条热搜迅速霸占视野, 攫走了人们所有的关注——
“#天凌科技高官谢成殉职#（爆）”
“卧槽！”前排同学首先惊呼出声，“真的假的？”
阮北晴也是一顿。
她的指尖顿在屏幕之上，抬起头时，众人早已迫不及待地点开词条, 播放微博视频片段。
“我与老谢并肩合作多年，知道他面临这个选择有多艰难。我们在竭尽全力寻找和抢救人质。同时, 我们绝对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视频中, 段望一脸悲痛而愤恨地隔空喊话，火药气息十足。
阮北晴头一次看见段望的模样, 他身材有些发福，国字脸，像极了网络上所描绘的“业界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