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控制革命（四）
周遭漆黑一片, 阮北晴无所谓。她早就习惯了走在没有光也没有人的地方，习惯了黑暗，因此夜视能力极好。
看见有人还低着头, 她难得平静地继续, “怕什么？觉得我是怪物？可是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们。你们更该怕的, 是熟视无睹的罪恶，是被操纵的思想，是社会将我们逼迫成机器，是权力将人变成比原始动物还不堪的模样——不是吗？”
“开除？”她耸着肩哂笑一声, 划亮手机，高举到众人面前。
“反正他们一直觉得我是疯子, 我阮北晴不怕这些。”
光亮之下, 她轻蔑地看向手机，脊梁骨站得笔直, 无声坚持着属于自己的信念。
采访仍在继续。
声音与啜泣声从手机中传出, 成功招惹到了走廊外的巡视机器人。
“学校不让说，他们给了老师们两倍工资的钱当做封口费, 学校怎么可能会说？”视频中, 女生满脸泪痕，语气激动，“我们敢说吗？我们说了，得到的不是补偿, 是威胁和退学！”
“咣咣咣！警告，高三十班阮北晴, 严重违纪三次, 默认自动放弃学业......咣咣咣！”
“十一中是L市最好的高中，想要离开L市, 就只能考十一中。所有人都让我忍，说是忍过这几年就没事了，还说是我没运气，偏偏和他们分到了一个年级。但是，这些年忍下来的只有我们吗？只有我们这一个年级吗？！”
“咣咣咣！警告，高三十班阮北晴，组织播放淫、秽、色、情电影视频，按照华夏刑法，情节严重者，将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机器人不知是急疯了还是脑子烧坏了，居然开始一板一眼地背起毫不相干的刑法。阮北晴嘲讽般一笑，扬起下巴，浑然不觉地将音量调到最大。
屏幕中的光照进了黑暗里，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束光。
它很刺眼，刺眼到让他们不敢直视，却又不得不直视。
直视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直视这个一直站在黑暗里的姑娘。
没有人想到会有人冲出来，坚定而固执地揭露这一切。
更没有想到，那个举起光亮的人会是她。
机器人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前排同学吓得跑到后面，担心们被踹开后，自己会被连带着砸晕。
“你快关了吧！”有同学紧张道，“学校说不放就别放了，万一机器人闯进来......”
话音未落，又有同学义愤填膺地站起，“为什么不放？今天如果不替他们讨回公道，明日被打的说不定就是我们！”
“就是！”
“凭什么他们用钱就可以摆平一切？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
更多的人站了起来。
“不能干预公众的知情权！”政治科代表推着眼镜严肃道。
“阮北晴你别管他们。”有个姑娘高声说着，公然打开自己的手机，“大不了就是退学，咱们十班是整个高三年级的希望，来年招生还得靠咱们，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会把一整个火箭班都废除掉！”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
他们是十班，整个十一中的高考业绩还全靠他们，法不责众，难道真会处置他们不成？
越来越多的人摇亮了手机，光束斑驳地照亮黑暗，映着众人清澈的目光，让一切罪恶无所遁形。
一束，两束，一片，两片。
最后遍布光明。
温殊坐在最后一排，若有所思地看着。
阮北晴心里涌上了奇怪的感觉。
她不敢对任何人、任何事寄予太多的情感和希望，害怕自己的病是真的，害怕这些人和事最终都是一场海市蜃楼。
可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一种骄傲，一种峰回路转的感动。
她说这一切绝对不是自己的幻觉，她说她相信那些人还活着，她说她一定要救他们——她终于有底气说，她是对的。
她原本从未奢求过旁人的支持，因为所有人都在劝她放弃。
只有一个人逼她相信她没有错，让她带着那一点点固执的骄傲，一路走到现在。
那不是任何人，是她自己。
没有人爱她，她爱她自己；没有人信她，她信她自己；没有人理解她，她就告诉自己，她不需要他们的理解。
她足够骄傲，足够坚定，也足够自信。
她说她能做到，她就一定能。
然而下一秒，前门发出“轰”地一声巨响。
门板连轴被撞倒，掀起一尺高的扬尘。她还没反应过来，脖颈被一双冰冷的机械手箍住，整个人被就近摁在了黑板上，手机啪嗒落地。
颈后冰凉，颈前寒意刺骨，像有条蛇勒住了她的咽喉。
耳旁传来学生们的尖叫，好不容易点燃起来的光亮瞬间熄灭，教室内重归黯淡。
阮北晴呼吸一紧，下意识去掰扯那双机械手，反被它越掐越紧。眼前红光闪过，入目是机器人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
“执行命令，RANDBETWEEN(0，1985）=1，第一位，阮北晴。”
她短暂地怔愣了片刻。
randbetween，这是......随机数公式？
1985，她是第一位，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