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她多想，机械手骤然缩紧，喉间空气瞬间变得稀缺。她说不出一句话，逼着自己清醒，在一片尖叫声中颤抖地摸出小刀。
那是阮北晴拿来防身用的。她双眼睁得极大，逼着自己找到了机械手臂关联处裸露的线端，还没来得及挑断，手腕被它钳制着往后一拧。刻骨般的刺痛袭来，她忍不住松开小刀，失去了所有机会。
就在这时——
“砰！”
耳旁意外地传来枪响。
妄图置她死地的机器人猛地打了个颤。阮北晴抓住混沌中的片刻意识，咬牙掰开它的手，向前狠狠一推。
“滚！”
她剧烈地喘息着，抑制不住地卡住脖子拼命咳嗽。
那一枪开得极准，一发就打断了机器人的主板线路。废铜烂铁倒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哗啦声响。她咳了半天，才缓缓意识到，这是有人真的开枪了。
有人真的开枪了？
谁？
这......这年头，有人真的有枪？！
阮北晴难以置信地抬头。
她以为就在片刻争斗之中，教室内闯入了什么奇怪的持枪陌生人，或者奇怪的持枪机器人。
然而没有。
后门依然是关着的，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回头看去，顺着众人的目光，她精准无误地看到了自己若无其事的同桌。
一枪毙“命”的那人。
“可惜了。”温殊将不知从何而来的枪缓缓扣在桌上，慨然长叹，“我还想多装几天的。”
第33章 控制革命（五）
这已经不是正常的高中校园里能看到的情景了。
——或者说, 从第一个人的“消失”开始，就意味着他们身边的一切，学校也好, 朋友也好, 甚至于连整个L市, 都已经变得怪异起来。
阮北晴腿有些发软，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掐的，只能靠在黑板上缓着气，看向最后排那人。
枪声惊来了机器人, 也惊动了楼下办公室的老师。走廊中传来匆忙而急促的步声，阮北晴反应过来了情况, 几步走下讲台, 要去抓他桌上的枪。
温殊先一步摁住枪身，打趣般看向她, “小孩子还是不要碰危险品为好。”
阮北晴原本不是个会闲到管闲事的人。
然而这次, 她说：“你把枪给我。”
温殊的拇指抵在下颌上，“你知道, 非法持有枪支是要判刑的。”
她面不改色地反问：“我在乎吗？”
“......”
“再者, 假如这真的是一个梦，大家都活在梦里的话，他们会判我什么？——‘思想罪’[1]？”
阮北晴压低声音，直直地看着他。
分明还没有恢复供电, 也没有多余的光亮，温殊却觉得她眸色从未如此亮过, 像是一潭死水正中燃起了火束, 熊熊燃烧着。
“我想知道真相。”
她的声音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混杂在一处，不知是不是温殊的错觉, 居然带了几分压抑情绪般的颤抖。
“你们不也是吗？”
其实直到现在，温殊也没有明确地告诉阮北晴，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阮北晴已经很久没有相信过，世界上有什么“好人”了。
她不是招人喜欢的孩子，只是个被边缘化的“精神病”、“透明人”。没有人会同情，没有人会怜悯，看到她的人只会想着逃离。愿意接纳她的人，多半是因为利用，而不是真的在乎她。
可枪声响起的那一刹，一个念头如子弹般贯入她的脑海，仿佛在迷雾中骤然亮起了一束光，让她在豁然间，头一次不靠逻辑、单凭直觉，相信了一个念头——
他们是好人。
温殊的身份不简单。这样的人隐姓埋名来学校，必然是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任务”。毕竟，一个带着真枪的人，一个徒手撂倒小混混如家常便饭的人，能是什么简单的“复读生”？
然而在这等情况下，他为了救她，宁愿暴露自己，结束任务。
阮北晴骤然发觉，在自己接触过的势力之中，有天凌科技百般置她死地，有Mr.Xie对她生死袖手旁观。只有他们，从未害过她分毫；每每出现，都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
他们在帮她，这是事实。
事实未必需要言语来诉说。
“我留下来没有用，但你们不一样。”
“是吗？”他颇为欣慰地笑了下，“我做出来的事，从不需要别人替我担责任——还有，你哪里没用了？”
温殊看着她倏尔睁大的眼睛，意味深长道：“你要记得，你是第一个敢质疑这个世界的人。”
“怎么回事？！”
伴随着一声严厉的呵斥，级部主任闪现在前门。
由于断电，多媒体屏幕兼摄像头一并玩完，底下的老师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级部主任只知平素里最听话懂事的十班同学产生了骚动，怒气还没下去，就见机器人歪着脑袋倒在讲台上。
他当然听见了枪响，但他们皆以为自己生活在2035年，没人会觉得学校里有人能非法持枪，那声枪响自然而然被当成了幻觉。
级部主任看向黑暗中站着的少女，火气上头，“阮北晴，你又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