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招娣安静地哭了一会儿,泪涌出来,心里的难过和憋屈缓解了很多。
这一安静,她注意到背景的白噪音变了,变成了夏夜的虫鸣。
蝉在高处聒噪,蟋蟀在远远近近的地方鸣叫,远处还有朦朦胧胧的蛙声,以及细碎的雨落进池塘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她内心平静下来,忽然想起了很早之前就过世的外婆的样子。
那时候外婆对她说,让她以后一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程招娣想到这里,又想哭,可这想法被一条手机推送消息打断了。
打开一看,是很久不用的软件推送的一篇文章,主题是“习得性无助”。
文章讲,一个心理学家用狗做实验,将狗关进笼子,只要狗一触碰笼门,就施加电击,多次之后,即使把笼子打开,不施加电击,狗也不会跑出来了。
这种反复受挫导致听任别人摆布的现象,叫习得性无助。
程招娣觉得有些讽刺,又稍有顿悟,她不会反抗父母,似乎就是因为在年幼的时候经常挨吵挨打,所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反抗了。
程招娣喉咙紧绷,一边慢慢吃豚骨面,一边把这条推送看了许多遍。
一碗面很快吃完,她又依依不舍地喝完汤,还是不想回去,索性来到了书架前,那书架上的隔板登时活跃起来,把面前的图书全部重新排列。
程招娣之前看过店里的宣传动态,知道这书架会很神奇地按照个人的喜好排列,更吸引她的是书架中间的一本书,那本书很突兀地摆放着,像是被人抽出一半又停住。
抽出这本书,程招娣翻看着,这是一本心理学书籍,主要收录了一些心理咨询的案例,让她惊讶的是,随手翻到的一篇,和她的经历几乎一模一样。
当书中的女孩诉说无助的时候,心理咨询师跟她讲,她其实不是个孩子了,可以打破父母控制她的玻璃罩,可以拒绝不合理的请求,只看她愿不愿意这么做。
真正能治愈她的不是心理医生,而是她自己,她自己愿意离开伤害自己的人,愿意慢慢站起来,自我恢复。
电光火石间,程招娣突然醍醐灌顶。
“我确实......不是个孩子了,不用这么无助地无条件服从父母的规则......”
程招娣没注意到,她身上的情绪成分很复杂,浓稠如大雾,正慢慢被夹在书架上的人类情绪收集器吸收掉。
程招娣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周围的食客来了又走,久到几个小时过去了,父母的怒火蓄力到了极点,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跟同事吃饭是托辞是吧?竟然敢对爸爸妈妈撒谎?你为什么要撒谎?”
“弟弟需要个电脑,做姐姐的就这么抠门,为了躲这个,连消息都不想回了?”
......
父母在电话里轮流愤怒地发问,程招娣却异常平静。
“不给。”
“什么?”对面愣了一下。
“我不是程龙凤的扶养人,你们才是,再说他已经成年了,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挣钱。我的钱是自己赚的,你们别道德绑架我了,我不想给,这钱我还要留着逛街买东西吃豚骨拉面呢。”
“你再说一遍!你!......”
程招娣没听对面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对面疯狂回电,她直接把电话拉黑了,手机又疯狂弹消息,程招娣顺手把消息屏蔽了。
程招娣回自己租的房子的这一路,都在想那本书上、那篇文章上写的内容,想了很久很久,她脑袋有些混乱,不过有两件事情很清楚。
第一,她明天白天要拿着户口本,去把这个讨厌的名字改掉。
第二,她可以慢慢治愈自己,离开让自己痛苦的人,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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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念站在一半深夜食堂门前,面如死灰,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前面的队伍往前走了好久,她才在后面的人的提醒下向前迈步。
各种回忆在她脑海里乱窜,哪段美好的记忆浮现出来,她就落下几颗泪。
到了南三楼,寻到座位落座,服务员注意到了她的眼圈很红,贴心地拿来了擦脸的热毛巾,默默放在她手边。
薄念看到那毛巾,更加悲从中来。
连一个陌生人都会关心她,但是章德玮一点儿也不会。
薄念从高一到大四,喜欢了章德玮七年,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青春。
章德玮和薄念的关系时近时远,薄念总是拉拉扯扯,得不到也放不下,她也很少见章德玮身边有别的女生。
直到今天,章德玮突然官宣了,不是官宣女友,而是官宣订婚,她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薄念垂头看着菜单,每道菜似乎都很美味,可她却一点儿也没胃口。
看了半天,她还是勉强点了一道蹄花芸豆汤和一碟咸菜。
没过多久,她点的菜上桌了。
第182章 蹄花芸豆汤
◎原来她也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精致的荷叶边白瓷小盆, 盛着蹄花芸豆汤,那汤整体是浅浅的灰白色,表面飘着一层渔网状的油花。
里面盛着的切块的猪蹄, 整体白生生嫩呼呼的,表皮光滑, 白芸豆错落其间。
蹄花汤刚放在桌子上,香味就满溢出来。
那猪蹄没有经过太多调料的处理, 保持着原始的鲜香,芸豆淡淡的豆香味道掺杂在肉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