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疏远
上京城最近不太平。
先是华朝公主盛婳在送葬途中遭遇刺杀, 生死未明;后有其母信阳公主欲谋帝位,被崔将军当场揭穿前朝遗孤的身世,以及下毒谋害皇帝、派人追杀亲女、与左右二相皆有勾结的行迹;再有流落民间多年的皇子盛祈被寻回,华朝公主也平安回京;又说华朝公主身世复杂, 并非信阳公主的亲生骨肉, 但又的的确确是皇家血脉……
总之, 真真假假,众说纷纭,大事一茬接一茬跟割不完的韭菜似的令围观群众眼花缭乱, 想看都看不过来。城中表面上还沉浸在皇帝驾崩的悲伤中一片死寂, 实际关起门来小道消息已经传得飞起。
公主府里。
微凉的秋风裹挟着花草香气穿堂而过,拂动奉茶侍女额间的碎发。
正堂内, 盛婳与崔淮分坐主位和客位, 回想起短短数日以来胆战心惊的经历, 仍是感慨万千。
“这次多谢崔将军替我跑这一趟。”
死里逃生, 又扳倒了宿敌,面对崔淮这个给力的队友, 盛婳心情颇好, 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不敢,”崔淮眉目和善:“若不是公主提供的那些证据, 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逆风翻盘。话说回来,公主又是如何得知那么多隐情的?”
盛婳可不敢告诉他盛萤下药、私牢之类的斑斑罪迹都是源于她上辈子的记忆, 只能卖了个关子:“秘密。”
崔淮倒也识趣, 没有再问。
“说起来, 那次盛瓒遇刺, 崔将军可还记得我偷偷保下了你派来的那名侍女么?”
“记得。那名侍女原是義妃之妹,因为姐姐被盛瓒强娶, 便对这狗皇帝起了杀心,偶然间被我收入麾下,在得知我的计划之后主动请缨,想要亲手给她姐姐报仇,我准许了。”
“是,我让死刑犯换上她的衣服戴上人.皮.面.具替她身亡之后,将她带到義妃面前,義妃大为感动,作为回报,她给了我一道盛瓒留下的圣旨,你猜是什么?”盛婳挤眉弄眼道。
崔淮不解:“是什么?”
“原来盛萤在義妃怀孕初期就曾动过手脚,盛瓒在启程前往秋狝猎场之前暗中给義妃留下一道自保的旨意:若盛萤再不安分,義妃只要亮出那道圣旨,盛萤即刻就能被褫夺封号,收监看押,再也威风不起来。”
崔淮懂盛婳的意思了:“原来公主还留有这一手。”
“是,只不过没想到盛萤在右相书房之中偷听你们密谋,还冲出来先发制人。”
说到这里,盛婳挑了挑眉:
“崔将军这次也叫我意外得很,竟然拿出了先帝留下来的黄誊诏书……崔老爷子不怪你?”
盛婳悠闲地喝了口茶。在她的印象里,崔老爷子刚正不阿,忠心贯日,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不应该会同意崔淮让这件东西重见天日。
崔淮拨开茶沫的动作一滞,随即又若无其事道:“他已去世三年。”
“咳——”无意中揭开他人伤疤,盛婳呛了一下,不好意思道:
“抱歉啊,我并非故意提及此事,节哀。”
“无妨,已经过去了。”崔淮神色淡淡。
盛婳斟酌片刻,试探性地询问道:“崔树旌知道此事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盛婳心中也有了答案:崔树旌八成是不知道的,否则在秋狝之宴上也不会有那副仍未经历过打击的乐观模样。
崔淮瞒了这么久,经此一事直接败露,崔树旌那傻小子就算反应再慢,也该回过味来了。
“昨日才知,”崔淮叹了口气:“我此前一直在以他爷爷前去江南休养身体的借口搪塞他,还故意派给他诸多任务,让他没功夫想着去‘探病’,他现在得知了真相,根本不想理我。”
无论是谁,乍然得知亲人的死讯被隐瞒了三年都不会好受。盛婳能理解崔淮能瞒多久是多久的心理:既是为了维.稳北疆,也怕崔树旌消沉太久。但真论起对错来,的确是崔淮做得不地道。
虽然是这么想,但盛婳还是安慰道:“崔将军不必过于忧虑,我会找时间和他谈谈的。”
有了她这句保证,崔淮总算松了口气,抱拳道:
“那便麻烦公主多加开解了,时候不早,崔某告辞。”
盛婳点点头:“放心吧,崔将军一路小心。”
……
目送崔淮出府后,盛婳才转过头,发现一身黑衣的祁歇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身形好像比之前又窜高了些,整个人如琼林玉树般修长而挺拔,又眉眼疏冷,神色淡漠,容易叫人联想到冬日里覆着薄雪的寒松。
盛婳皱了皱眉,自那天从村庄里出来之后她便一直觉得祁歇有些不对劲——变得更加令她捉摸不透了。
如果说往常还能从他一些细微的表情波动和肢体语言中不时窥见他起伏的心绪,现在的他更像是重新戴上了一副面具,所有波澜都被严实掩盖在冷若冰霜的外表之下。
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待在她转身就能看见的地方,只是那双眼睛望过来时,却再也没有了从前漾在其间的星子。
这不挺好的吗?盛婳问自己。经过山洞里那件糗事,她也下定决心要跟他保持距离,如今也不用她主动疏远,他自己便收敛了亲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