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失控
堂前小酌, 飘然欲醉。喝完酒,盛婳和崔树旌双双倒在庭院中柔软的草地上。
下人刚扫去上面的枯叶,这片草地又经过秋日里雨水的洗刷和暖阳的晾晒,此时清风拂来, 躺在上面看着穹庐之上的星月, 听着小狗在一旁追着萤火虫的动静, 总叫人格外惬意。
幕天席地,可以更直观地看到一弯清冷的弦月高悬于深邃夜空之上,伴着繁星点点, 犹如一颗颗洒落天际的珍珠拥着中间最为剔透的美玉, 将远处飞檐斗拱的重重楼阁也笼上一片银白的轻纱。
一想到不久后可能回到空气污染严重的现代世界,也再看不见如此澄澈晴朗的夜空和磅礴流泻的星河, 盛婳就感觉到一阵怅然。
她细微的轻叹声被崔树旌捕捉到, 他侧头看过来:“你也有心事?”
不等盛婳开口, 他翻了个身, 将头撑起:“让我猜猜……你现在担心的事情无非就是两个。”
“说来听听。”盛婳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小叔叔都跟我说了,你找回来的那个皇子——哦, 他还有一个世人不知道的身份, 也就是我的堂弟?就要登基了对吧。”
“嗯。”盛婳唇角噙起一抹笑意,准备听他能分析出什么头头是道的来。
“第一, 你在担心他容不容得下你,会不会变成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毕竟你这么优秀……而且人一旦坐上高位, 就舍不得下来了, 总是免不了疑神疑鬼, 我见多了。”
崔树旌并没有因为祁歇是他素未谋面的堂弟而替他说话,反而神色认真地替她分析道。
盛婳挑了挑眉, 不置可否。
哪怕心知此刻的祁歇不会背叛她,盛婳也无法保证未来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他还能做到初心不改。一个人的性情总是由许许多多的因素造成,她不敢下这个定论,自然也没有出声辩解。
不过等到祁歇真的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模样,她也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吧……盛婳心想。
而屋顶上的祁歇听到这些话则是一阵无言,只有眼中露出嘲讽的神色。
这个人根本不知道盛婳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就在那里胡乱猜测。
此刻,除了对得她亲近的崔树旌抱有难言的妒意,祁歇更对他生出了几分厌烦,怎么看怎么碍眼。
见盛婳没有反驳,崔树旌像是受到了鼓舞,接下来的话没来得及过一遍醉意醺然的脑子就脱口而出:
“还有就是你的婚事……”
察觉到盛婳慢悠悠扫过来的视线,崔树旌头皮一麻,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说出了什么,嗫嚅着:
“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寻到一桩合你心意的婚事?”
盛婳是有封号封地的公主,如今盛瓒驾崩,婚事上有了更多的自由,但也因为守陵耽搁到现在,今年已经十八,朝中那些闲到整天挖掘一些鸡毛蒜皮的老臣早就传了不少闲话。这次祁歇登基,有了主事的人,盛婳更是免不了被催婚的命运。
说这话时,崔树旌的脑子已经有些醒神了,开始偷觑盛婳的神色,语气里带上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而听到这里,上方的祁歇也终于动了一动,面无表情地倾身,企图听得更清晰些。
“这么关心我的婚事?”
酒意上头,看着崔树旌这副局促的样子,盛婳不知怎的有股冲动想要逗逗他。
“我……”崔树旌刚想嘴硬,瞥见盛婳这副醉眼朦胧的情态,又莫名觉得她第二天醒来应该不会记得。
他嘴唇翕动片刻,低声道:“我当然关心啊,你是我在上京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成了婚,我以后可不敢天天来找你玩了,不然有损你的名声。”
到底还是没把真心话吐露半点,崔树旌有些懊恼,怕盛婳悟不出他言外之意,刚想再度开口,却见盛婳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放心……嗝……我已有对策。”
“对策?”
崔树旌狐疑,是选好了驸马还是避开成婚的对策?看她这副样子,他有些怀疑这只是她敷衍他的话语。
醉酒的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盛婳也不例外。她粉颊生晕,思维也开始跳脱,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崔树旌,再想到他明年的“死期”,盛婳突然睁大了双眼,拽住崔树旌的衣袖:
“树旌。”
她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叫他名字,崔树旌听在耳里有如过电似的,脸又红了起来:
“什、什么?”
他别过脸不去看那双春水涟涟的眼。
“明年你来上京给我过生日好不好?”
上辈子,崔树旌的死讯就是在她生辰后七日传来。这一次,盛婳想试着避开他身亡的祸事,就算司无咎已经与她达成共识边关不会开战,盛婳也怕出现什么意外。
她却不知道,这句话如同往崔树旌沸腾的心绪里又添了一把柴火,霎时间难以压制的情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在他的心原上恣意燃烧起来。
往年盛婳从来不会提出要崔树旌专程来给她过生日的请求。北疆大大小小的事务如狗皮膏药缠身,以至于他年年都只能人未到礼先到。这一次却被盛婳特意邀请,崔树旌很难不往刚刚结束的话题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