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不到的,一辈子太长。”盛婳不会傻到相信一句轻飘飘的保证,她低眉轻声道:
“如果你想做好一个帝王,那么男女之情在权力面前只能是一团虚幻的泡沫,我也不愿意用我的时间来陪你证明这一点。”
“不愿意”这三个字被她明明白白地说出口,司无咎的脸色也变得颓然至极,她冷静的话语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将他扎根心底的念想彻底剜了出来。
他仿佛是不远千里而来受她这绝情一刀,再被狼狈地踢开。
只是那藕断丝连的心念还是让他忍不住卑微了姿态,底线一低再低,红着眼央求她:
“如果不谈嫁娶,只是露水情缘呢?”
司无咎已经无法了,不想这三年来受尽相思之苦却得了个无疾而终的结果,他甚至提出了没名没分私下相恋的请求,这对他而言已经是走上最后一条绝路,惶惶然不知前方是生机还是死水。
看他痛苦无比却仍带希冀的一双眼,盛婳有些恻隐,但她还是不想给他造出自欺欺人的假象。
她突然间取下了帷帽,将红肿的嘴唇、脖颈上肖似指印的痕迹暴露在司无咎眼前。
“你能接受我不止你一人吗?”
盛婳道,语气如簌簌秋雨一般凉薄。问出这话时,她已经做好了司无咎会给出否定的回答。她知道像他这样傲骨铮铮的天之骄子,绝对不会允许爱侣同时拥有多个蓝颜,这是对他的羞辱。
她也没想到,昨夜被虫咬出来的印记此时会成为她的救命稻草,一把她斩断他情愫的刀。
司无咎果然怔住了。他死死盯着那些印记,那仿佛被人来回吮.咬过的红痕,从来只握笔抚琴摆弄风雅的手此刻却将衣袍攥得死紧。
……她果然残忍,残忍到连一分念想都不愿留给他。
见司无咎始终不出声,盛婳站起身来:
“今日重逢,我其实很开心,愿来日相见,我们还能是朋友。”
盛婳走了。她相信司无咎会想清楚是要她这一瓢弱水,还是一望无际待他挥斥方遒的海。
“主子?主子?”
余霞成绮,日暮西斜。曲罡见房中久不出声,而那位公主离去时似乎也很是沉重的样子,疑心两人是不是闹不愉快,忍不住敲了敲门。
“……进。”
半晌,房中才传出一句低沉的回应,只是这声音沙哑得可怕,曲罡从未听过这道优雅磁性的嗓音会发出这样嘶哑难听的字词。
他暗自心惊,推门而入,只见司无咎枯坐在窗边的暮光里,脸上苍白落败的神色好像一具已经失去生欲的躯壳。
曲罡候了半晌,实在受不了这死寂的气氛,正要开口,又听到司无咎幽沉的吩咐:
“去给我查查,这几日来往华朝公主府的都有何人。”
第58章 改命
深秋时节, 傍晚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天地间迷潆一片。到了夜间,湿润的水汽带来了骤低的气温,使得窒闷空气中凉意窜动, 不经意间叫人打个寒颤, 意识到冬天即将悄然来临。
“柳玉娘?”
“柳玉娘, 定位在济兴陇川县清河湾一只渔船上。”
“傅裘?”
“傅裘,定位在风蕲四溪县阆黎桥桥洞之下。”
“江婼?”
“江婼,定位在陵垌南蘅县柳红院后一条破败胡同里, 直走左拐第二间。”
“……”
房间里点着萤亮烛灯, 盛婳端坐案前,被春舟千叮咛万嘱咐要穿着的狐毛大氅被她嫌碍着写字丢至一旁, 她一边让系统在脑海里给出定位, 一边在纸上抄录下一连串的姓名和地址。
这份名单上, 都是盛婳根据上辈子的记忆经过重重考验筛选出来的人才, 他们有的此时还郁郁不得志,有的则挣扎于困苦之中, 有的被嫉恨打压, 甚至冤枉入狱……盛婳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人从全国各地吸纳过来, 早日为国效力。
这也是她送给祁歇、祝贺他顺利登基的礼物。
虽然盛婳下定决心疏远祁歇,但不代表她任务就不做了。相反, 她还要竭尽所能地做好, 以期能早日达到系统那悬之又悬的任务完成判定标准。
目前的进度就相当于孩子已经长大, 而她这个监护人正在学着适当放手, 把行囊交给他,让他独自在帝王之路上磨合历练。
“阿嚏!”
盛婳放下笔, 忙到深夜头有些晕,这会终于感到冷了。她赶紧把遗忘一边的大氅披在身上。方才写字的时候太过专注还不觉,原来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僵了。
她疲惫地伸了个懒腰,随即坐在靠椅上抽离了骨头似地瘫着,放空脑袋,思绪乱飞,她不免回想起白日里的事,闲聊一般跟脑海里的系统唠嗑起来:
“其实如果我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没有争权夺位的意识,没有现代世界的记忆,也没有重来一世的经验,也许对我最好的归宿、也是最可能的命运就是远嫁他国、成为司无咎的皇后吧?”
“宿主,不必去推演那些不存在的轨迹,着眼当下最重要。”这些年来系统也跟她熟络了不少,也会接话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三千世界,各有其天命所在,这些天命的应验或早或晚,不会多出哪一步,也不会少了哪个环节,它们只会往既定的方向前行,各司其职,难以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