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奚跟照顾小孩似的, 舀一勺还得吹一吹, 盛婳看着好笑, 张嘴含了一口。
“如何?”阿奚眼神微亮地看着她, 满脸小心翼翼的求夸奖。
“不错,”那句“跟祁歇煮出来的味道一样”被她马上咽下, 她含糊道:
“有天赋。”
怎么她今夜总是频繁地想起祁歇……
“殿下喜欢就好,”阿奚瞧着更开心了,状似不经意地说:“不枉我一晚上守在后厨眼也不眨地盯着。”
他自顾自说完,见盛婳神思游离,像是根本没听进去的样子,忍不住露出手上故意被烫出来的红痕,在盛婳眼皮子底下晃悠:
“殿下,再吃一口。”
盛婳逍遥游的思绪果然被这伤吸引了注意力,皱了皱眉:“怎么不找药膏涂涂?”
话音落了一阵,她却只是坐在床上没动,只一双水眸扫过来,眼底有些担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奚一僵。他和春舟关系处得好,听她苦恼说过盛婳在受伤的祁歇面前的情状,那是一个忙前跑后心疼不已,自己亲手给他涂药吹气,着急到恨不能以身替之,为何到了他这里,却只得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
人都是贪心的,阿奚也是。他得了她一个笑一句夸奖,便忍不住得意忘形,试探着摸索着想要更多来自她的偏爱,原以为她的温柔如海一般无际无垠,却只是在浅滩处行了几步便踢到了铁板。
他嘴角的甜笑还未消下去便就这样狼狈地挂着,心底隐约有些失落:
“……不碍事。”
他沉默着一勺接一勺地喂,看她吃自己煮的东西,那股沉甸甸的满足感却失了大半。
盛婳也有些心不在焉,今夜想到祁歇,思绪就像开了闸似的,怎么也止不住,她不免开始想:
他上次的伤好全了吗?这几天筹备登基大典时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遇到老臣的刁难?不知道他穿上龙袍时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这样想着,她偏了一下头,没有注意到阿奚的勺子已经伸了过来,正好戳在她的唇角。
唇边顿时沾上了一点粘稠的羹汤,在烛光下映出晶莹的、诱人的水光。
阿奚喉结滚动一瞬。突然间,一股没来由的渴望混杂着燥热开始掻挠起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或许夜晚总是容易叫人冲动,他像被蛊惑了似的,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衣襟里放着的帕子,反而伸出手指,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狎昵拭去那点水迹。
“殿下这被虫咬的伤可还疼?”
吃过东西,盛婳反而不困了,此时听到阿奚的声音,她终于回过神来,神志清明地对上他的眼睛时,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一丝诡异的气氛。
阿奚这眼神怎么看着不太对劲……
也不怪盛婳异于平常的敏锐,实在是他的眼神太深太沉,仿佛其间燃着一团越烧越旺的暗火,正要迫不及待地将她吞没,明显到她难以忽略。
被烫到似的,盛婳心尖一跳,迟钝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勉强转过弯来。
她拂开他的手指,带着点逃避的意味偏开他的目光:
“不、不疼了。”
“殿下,”察觉到她的逃离,阿奚眸光一黯,呼吸却急促起来,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问道:
“您白日里见了太子,他可有向您说起什么?”
对于司无咎,他竟是连“主子”都不叫了。
盛婳盯着某处虚空,一股由他身上传来的热意从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开始蔓延,她此时只想逃离这个熟悉的房间,没有答话。
阿奚深吸一口气,忍受不了她这样沉默而无声的抗拒,突然大着胆子掰过她的身体:
“殿下!您看着我……我知道,您迫于无奈,不日就要嫁到芾绪国去,只是您在走之时,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盛婳先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尔后又被他哀求的言语惊得语无伦次:
“谁谁谁说我要嫁那边去了!”
阿奚闻言一呆:“你……你没有妥协?”
那傍晚她见完司无咎出来时,还是那样一副沉重的样子……他知道芾绪国强过天韶太多,也清楚司无咎掩藏在温润外表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本性,因此见到那副情状时,他还以为盛婳这是对这桩身不由己的婚事生出了悲切之意,才那样消沉。
“我没答应他。”盛婳鼻音又上来了,嘟囔道:“我要成婚的人又不是他……”
阿奚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有话,眸光微滞:“那是谁?”
盛婳想着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迎着阿奚紧张的目光,她隐约确定了什么,带着宣判一般决绝的口吻道:
“我准备嫁给崔树旌。”
“咣当——”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震响!
沉重的雕花木门猛地撞在窗柩上,仿佛在宣泄着什么怒意。
被这动静吸引,盛婳和阿奚同时望去,先是看到天际浓稠如墨的乌云里攒动着紫色的闪电,似乎在酝酿着蓄势待发。
雷声轰鸣,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