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她给了他可以更近一步的错觉,纵容他一再侵占她的所有,届时,她离开这个世界的进程一定会被这个人所牵绊,而他也许会因为情到浓处,伴随着她的离开而一蹶不振,荒废朝政,做不成一个好皇帝,让她这几年来的布局和心血也功亏一篑。
盛婳绝对不允许那样的局面发生,她必须要赶在苗头发生时,尽她所能地将它掐断,干脆利落地扼杀掉所有可能。
她回家的脚步,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她的归处,她土生土长的根在现代世界,那么无论她漂泊到哪里,她的心也永远坚定不移地想要回到原来的家。
所以她狠心对祁歇说出了那样决绝的话。
她也无法忘记,在她这句话说出口时,祁歇通红充血的双目攫住她,那一瞬间僵直无措、慢慢黯淡下去的眼神,仿佛一个仅仅只是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就被立刻宣判死刑的囚犯。
盛婳从他那眼神里读出,他似乎没料到她这样绝情,连一点斡旋的余地都不愿意留给他——当然,如果她不是一个异世之人,她大概率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没准还会在经历一番心理挣扎之后答应给他一个机会。
只可惜,她是。所以她有她不得不顾虑的缘由,他的少年慕艾也便成了不被她容许的存在。
但这句威胁说出口,盛婳虽然体验到了对他的杀伤力,却不知他是否能够真的履行。
他只要想想就知道,哪怕他答应了赐婚,她以后也决计不可能再和他回到从前的样子。
所以,盛婳既是糟心又是忐忑。
加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她直接闭门不出,谢绝访客。
……
三日后。
雅室里浮动着淡淡的药香,盛婳坐在床上,一头青丝披散下来,脸上有大病初愈的疲惫和憔悴,那点沉闷的病色衬得她姣美的面容愈发白如宣纸。
庄献容收回搭在盛婳脉搏上的手,沉吟道:
“寒气入体,脉浮不畅,幸而这几日按时喝药,祛风散寒得快,如今已经无甚大碍了,公主只需多休息几日便可出门。”
盛婳一下子躺倒回床上,虚弱道:“谢谢庄医官啊。”
“不必客气。”庄献容重新开了一个方子,将它递给一旁的春舟:“这几日逐渐减少药量,重新按这个方子的配比熬药即可。”
“是。”春舟接过去。
再一转眼,看见盛婳那一副恹恹的神色,春舟还想再多嘴几句,却被盛婳一个伸手的动作打断,她仿佛有所预判一般截过话头:
“停!我知道是我不对那夜我没有多穿点也没有关好门窗所以吹了冷风受了这罪我知道错了春舟姐姐别再骂了。”
见她一气呵成地说完这些,庄献容无奈摇摇头,唇角缓慢溢出一丝笑意。
春舟没好气:“行了行了我不说了。”
盛婳躲过了一阵说教,正松口气时,却见一道少年身影穿着一身往日祁歇最爱的墨色衣裳,端着洗好的水果踏门而入。
看清来人是谁,盛婳脸上登时划过一丝不自在。
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她也仍记得那夜阿奚不掩炙热的眼神,那里面纯粹的情意历历在目,灼烫的温度仿佛还留存在她的心底,难以抹去。
不过这几日阿奚虽然来得勤,但也没再露出那样逾矩的目光。往日她怜惜他身体不好,时常一步两咳,哪怕他极力要求伺候她,她也没有答应过,现下祁歇忙前跑后的位置被他替代,竟也做得不差。
正发着呆,阿奚的手捧着一颗青枣伸了过来:
“殿下,吃点水果吧,这样也好得快些。”
“好。”盛婳复又坐起身来,接过青枣,难以避免地碰到他的指尖,但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察觉到她的躲避,阿奚睫羽微垂,那只手没有收回,反而伸过去碰了碰她的额头:
“殿下烧可退了?”
盛婳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吓得身子往后仰:“退了退了,不用试了。”
仿佛在避着洪水猛兽似的,动作幅度大得连春舟和庄献容都侧目而视。
阿奚动作一滞,随即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唇边的弧度有些许落寞:
“可是阿奚这几日哪里伺候得不好,才惹得殿下疏远?”
“没有没有,你做得很好。”盛婳艰难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触碰我。”
闻言,庄献容却是心念一动,想起这几日他为她诊脉时,她一点也不介意男女之防,不仅让他绕过屏风窥得病容,还不许他在诊脉时往她的手腕上铺一层隔开的帕子,说是这样方便他诊听。
他心跳不自觉快了些,仿佛有种隐秘的欢喜破土而出,悄悄撩拨起他的心弦。
不同于他的悸动,听见这话的阿奚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受伤的神色,连声音都低落了下去:
“原来殿下心中竟是拿我当外人看待的……”
他说完就默默垂头退了出去,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背影都显得格外颓然。
顶着春舟一瞬间投来的谴责的目光,盛婳:?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