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苦说不出,不过阿奚离开的这一会儿她倒是感觉自在了起来,连空气都不那么窒闷了。
“殿下,崔小将军来了!”门口的宿一高声道。
盛婳已经懒得说“快请进”,下一秒,崔树旌的高呼就从门口传进来,一点也不顾及这是一个女儿家的闺房:
“婳婳!”
“你怎么来了?”盛婳赶紧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床榻,这才看向他。
“你病了,我当然得过来看你啊,”崔树旌放下怀里一大堆补品,眨眨眼:
“怎么样?这几日好些了吗?”
“公主刚退完烧。”一旁的春舟抢答道。
崔树旌循着声音望去,恰好看见春舟身旁坐在轮椅上、正在收拾药箱的庄献容:“这位是……?”
“这是我府中新招的医师,庄献容。”盛婳答道。
“见过崔将军。”庄献容颔首。
“庄医师好,”崔树旌嘿嘿一笑:“我们家婳婳的病就劳烦您了。”
庄献容收拾东西的手一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后的晦涩。
方才的欢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胸口突然闷得发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盛婳也因着崔树旌这副亲昵的口吻,面色跟着古怪起来:
“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
崔树旌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盛婳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旁边还有人,崔树旌难得感到了一丝害羞:“就是……就是那天晚上啊……”
春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
庄献容放在腿上的手默默攥紧。
这回轮到盛婳呆住:“什么那天晚上?”
庄献容的手又默默松开了。
见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崔树旌的面容出现一瞬的空白,隐隐还有变得惨白的趋势: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急道:“就是前阵子我们一起喝酒的那个晚上啊!你安慰我,我们聊起你的婚事,你说……”
盛婳沉默片刻:“我说什么了?”
“你说,让我明年来上京,陪你一起过生辰。”崔树旌的神色变得有些委屈,像被信任的人放了鸽子:
“这难道不是……”他又不说话了,眼巴巴地看着盛婳,想让她猜。
但这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却很容易引人遐想,让人感觉他后面的未尽之语是“这难道不是暗示”。
盛婳也悟出来了,她呆了半晌,心中第一想法不是她竟然连这个都忘记,而是……
她突然明白为何祁歇那天晚上会发疯咬她了。估计是在某个角落偷听到了她和崔树旌的对话。
可是,这两个人为什么都会信一个醉鬼的胡言乱语啊!
盛婳感到一阵深深的心累。
不过短短几天,她的想法又变了个样:她的确是要跟崔树旌成婚的,如此一想,这样神奇地将误解变成现实,还挺戏剧化的……
对上崔树旌急得微红的眼眶,盛婳无奈叹道:“我没忘,好了吧?”
崔树旌终于松了口气。而这短短几息之间,庄献容的手又揪紧了腿上的衣物,低垂的眼眸里光亮黯灭。
“真怕我跟那位求了赐婚之后,你又反悔,”崔树旌嘟囔着:
“也不知道那位究竟什么时候肯答应下来,三天了,一直没个准信。那日我去参加大典时,他站在高台上,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
盛婳心尖一跳:“你去跟祁……盛祈提赐婚了?”
“对啊,”崔树旌眉飞色舞:
“就在我们喝完酒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让我小叔叔进宫提了,也好早些择个良辰吉日。”
盛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您老这效率还真是快。”
难怪那天晚上祁歇又发疯。
崔树旌听不出盛婳的弦外之意,只知道自己受了夸奖,得意得几乎尾巴要翘到天上去:“那是。”
他又变得期期艾艾起来,看了盛婳一眼,郑重其事道:“我想娶你想很久了。”
“啪嗒——”
庄献容放在膝上的药箱掉落在地,他狼狈地、尽力地低下身,一边去够地上的东西,一边哑声道:
“庄某一时不察,见谅。”
崔树旌没理他,只是专注地看着盛婳。
盛婳被他那熟悉的灼热的眼神一烫,头皮窜上麻意:
“知、知道了。”
不过,他们这边想得倒是美好,就是不知道祁歇那一关该怎么搞定。她是公主,崔树旌是将军,想要成婚,必须经过皇帝的指配。
盛婳又开始发愁了。
崔树旌浑然不觉她的顾虑,随手拿过小几上阿奚端来的果盘,挑了一个品相最好的橘子,笑得很不值钱:
“我掰给你吃。”
他正亲亲热热地伺候盛婳,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宿一在屏风后低声道:
“公主,”他有些为难、又有些惊讶:
“贵客来了,好像……是芾绪国的太子殿下亲自来了,说是来探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