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婳,连骗他都不愿意走心一点。
虽是这么想着,祁歇却还是挪动僵硬的脚步走过去,垂下眼睫,捏起一枚点心送入口中。
……分明是甜馅,为何由他尝起来,却如此苦涩?
第63章 辩解
盛婳病好那日, 天空下起了初雪。柳絮般的雪花簌簌而落,密密匝匝。一夜之间,举目望去,仿佛万物都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绒毯。
“好漂亮的雪!”盛婳看着窗外堆银砌玉、褐枝覆霜的雪景赞道。
残云初雪雍容甚, 高下东风点乱红。不管哪辈子, 每当一场温柔纯洁的初雪从天而降, 盛婳再烦躁的心情也会一瞬间变得平和起来。
“殿下,喝碗鱼汤暖暖身子再出去吧?”春舟端来一个釉彩青花绿竹盅,对着满眼兴致勃勃的盛婳道。
“好。”
盛婳走近, 掀开盅盖, 看着里面汤汁奶白、香气浓郁的鲫鱼汤,势不可挡的鲜味冲进鼻腔,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季节的鲫鱼肉质最为鲜嫩肥美, 营养也较其他季节丰富得多, 勺子一搅, 鱼汤伴随着葱绿荡开的同时香味袅袅而起。在这初雪寒凉的冬日,喝上这样精心炖煮的鱼汤, 最是舒坦不过。
果然, 一盅下去,暖身暖胃, 五脏六腑都被熨得服服帖帖,盛婳爽快得长舒一口气:
“汤鲜味美, 妙极。”
盛婳放下小盅, 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谁煮的鱼汤?”
接收到春舟对外挤眉弄眼的目光, 盛婳沉默一瞬:
“阿奚?”
春舟连忙朝外面喊了一嘴:“阿奚,公主叫你呢!”
话音刚落, 少年急促的脚步声便从门口传来。
自从那日被盛婳“嫌弃”的动作伤到,阿奚这几日都很自觉地没再出现在她眼前,今日或许是沉不住气了,才托春舟在盛婳面前露了一手。
盛婳心里门清,但看着形貌秾丽的少年站在她身前不复自信、难掩局促的样子,她的心还是微微一软:
“鱼汤很好喝,谢谢。”
阿奚眼睫轻颤,敏锐地察觉到这是破开当前僵持关系的曙光。他期期艾艾地望了过来,眸光中似有湿润之意:
“殿下喜欢就是阿奚的荣幸。”
盛婳目光下移,落到他那旧伤未消又添新伤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怎么还没有上药?春舟,把司无咎送的药膏拿过来。”
司无咎前阵子送来的药膏属实好用,上次盛婳往唇上的伤抹了一点,第二天便消了大半红痕。
“司无咎”这个名字一经提起,阿奚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暗芒,他连忙挥了挥手:
“我的伤不打紧的,太子殿下送来的雪霄膏太过名贵,一盒价值千金,用在我身上太浪费了……”
都是人,盛婳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闻言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跟春舟一样啰嗦了?”
春舟拿着药膏走过来就听到这一句,登时想大呼冤枉,她抗议道:
“殿下要是能叫人省心点,我也不必这样啰嗦。”
盛婳不以为意地努了努嘴,接过药膏,随即对阿奚招招手。
阿奚见状立刻乖觉地在她面前的凳子坐下,动作迅速、眼神晶亮得好似闻着肉味的狗。
盛婳把他的手接过来,细细地给他烫伤的地方涂上一层冰凉的药膏,用量一点也不心疼。
阿奚方才就算是装的,此时看着盛婳眼也不眨满目疼惜的样子,心脏也开始不规律地加快了跳动。
他有些不敢相信,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他得到了和祁歇一样的待遇。
这场初雪真是祥瑞。阿奚漫无边际地想。
这股让他胸腔内溢满柔软与欢喜的心情在盛婳无意间问起一句话时戛然而止:
“说起来,你家主子最近没有给你传信吗?”
盛婳倒不是想念司无咎了,只是觉得那日稀里糊涂答应他要试试之后,他便没了音讯,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虽然作为使臣,他最近一段时间是会比较忙,但到现在都没有来过问一句,盛婳不免有些忧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阿奚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捻着指尖,面上却是一副稀松平常的神情:
“主子日理万机,芾绪国大臣们如今以他马首是瞻,能来一趟天韶国已是不易,许是最近被诸多事务绊住了脚步也不一定。”
“哦……有道理。”盛婳点点头。
正说着,宿一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公主,芾绪国太子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
盛婳刚答完话,就感觉到阿奚指尖一颤,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站起了身:
“殿……殿下,不用再涂了。”
还有另一只手呢。
盛婳咽下这句话,望着阿奚仓皇的模样心念微动,他该不会是怕司无咎看到她给他涂药会多想吧?
她柔和了眉眼,随意拍拍他的肩:“放轻松。”
知道盛婳在安抚他,阿奚垂下眼睫,心中稍定:“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