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绵绵情意已不消多说。
他遥遥看着盛婳,动了动唇,无声道:
来找我。
盛婳还没反应过来,司无咎像是再也看不下去,霍然起身,眸光冰寒。
“孤不想看了,走吧。”
他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甚至第一次对盛婳用上了“孤”的自称。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盛婳见势不妙,赶忙牵住了他的袖角,示意他消消气:
“别啊,这还只是中场休息,还有下半场呢……”她凑近去道:
“这玉音楼的名额是我拿人情换的,好歹听完再走嘛。”
司无咎盯着她这副似解风情又不解风情的模样,心中几乎遏制不住那股作祟的邪火。
她到底是为了听戏,还是为了看着那人!
这句质问将将脱口而出之际,司无咎硬生生忍了下来,看向盛婳的目光喜怒难辨。
盛婳又哀求似的摇了摇他的袖子。
她是真觉得这曲子好听,人也赏心悦目,不听完总归有些遗憾。
司无咎没有说话。
袖子再度被拽了拽,司无咎薄唇紧抿,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他倒不是消气,只是隐约觉得若不让她把这出戏看完,她回去定会念念不忘,往后再趁他不在的时候来玉音楼,会被那不入流的戏子勾搭了去。
他倒要看看,他坐在这里,那戏子还敢不敢再用那浪/荡的眼神放勾子!
乐声重新响了起来。柳扬棠似乎是换了一身衣裳,这次他扮起了柔弱书生,步履翩飞,与台上另一位搭档一唱一和,端的是倜傥风华。
盛婳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去,看见柳扬棠洗去脂粉、眉若远山的面庞,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
他扮作女装时,盛婳便觉得他眉目如画,顾盼生辉,没想到恢复男装之后,更是丰神俊秀,天生多情。
或许是多了一个对唱的人,这次柳扬棠唱戏时眼神总算没有到处乱飞,司无咎心下勉强安定,只是看着盛婳目不转睛的模样,他胸口又堵得慌。
此时见着柳扬棠身上与他颜色肖似的翠微长袍,司无咎简直觉得说不出的碍眼。
他脾性原是温和的,只是遇上盛婳这么一个身处众多爱慕而不自知的人,再好的脾气也得被碾成齑粉。
司无咎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无奈。他真怕某一天目睹她和另一个男子共处一室或是……共枕一榻,心中第一时间会麻木地相信盛婳真的觉察不到那人对她的情意。
可踏出了这一步,如何酸楚难当,他司无咎也得忍下来。
毕竟他答应了没名没分地陪着她,那便失去了像正夫一样光明正大拉她离开的立场。
司无咎兀自沉淀了一下心绪。
他……忍。
司无咎继续目光沉沉地盯着两人之间的动向,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不愿放过。
一旁的曲罡见着自家主子这仿佛盯梢似的举动,一脸欲言又止。
不好说……总觉得主子自从喜欢上这位公主之后,变得有些不像他了。
曲罡心下叹息,正无声感慨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的时候,一个侍卫匆匆上了二楼,附耳过来。
曲罡脸色一变,凑过去对司无咎道:
“主子,芾绪国那边有些事需要您定夺一下。”
他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两人听到。司无咎还未说话,盛婳便大方挥手道:
“去吧去吧。”
司无咎犹豫一瞬,对盛婳道:“失陪。”
身边人的离开并没有打断盛婳的兴致,她继续看着台上换了另一种铿锵有力的唱法的柳扬棠。
他身上仿佛同时栖息了两个灵魂,一男一女,切换自如,不再掐着嗓子唱女音时,他的声音便如淙淙流水敲击玉石,低醇而极富清朗。
盛婳总算明白玉音楼为何能够如此火爆了。有柳扬棠这根台柱子在,玉音楼想倒都难。
在他唱到高潮部分临近收尾的时候,盛婳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酸枣糕,跟着台下零星的观众拍手赞道:
“好!”
分明不多的人却呼出了百人之势,盛婳打心眼里觉得这趟没白来。
柳扬棠在台上鞠了一躬,最后一眼又望向了盛婳的方向。
司无咎不知临时去了哪里,盛婳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数着盘中剩下多少糕点时,突然有一个面庞稚气的小厮哒哒上了二楼,直冲盛婳而来:
“柳公子说,想邀贵客过房中一叙。”
盛婳眼中复又露出一分兴味。
……
“他真要死了?”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司无咎皱眉问。
“千真万确,”曲罡迟疑半晌,还是鼓起勇气道:
“主子,事出突然,我们是不是该……”
该回去处理后事,然后登基。
司无咎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多年夙愿接近圆满,他本该高兴,却不知为何,心中慢慢升起一丝不甘。
此行目的,原是为了向天韶国提出和亲之意,然而直到现在,那一箱箱不远万里运来的聘礼还在库房落灰。
他不仅未能让盛婳同意成婚,还把自己的底线暴露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