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迹象摆在他眼前,司无咎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他既不想放弃她,又做不到与人“共侍一妻”——他当初答应下来时,本就是存了侥幸的想法,认为自己能够独据她的心神,然而这些天下来,无疑证明了他的想法错得离谱。
但这能怪她吗?不能。是他自己上赶着一再放低底线,却又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他和她本来就不适合,她早就说过了。
想到这里,司无咎呼吸渐促,一种仿若慢刀凌迟的疼痛开始撕扯他的神经,让他的脚步硬生生顿在那里,再也无法往前触及她漫步向前的背影,好像这一幕就奠定了他飞蛾扑火的结果——她终究会这样离他越来越远。
盛婳不知道因为她这一个回答让司无咎思维发散得厉害,只是走到玉音楼门口,察觉到身后没有脚步跟上来,她有些疑惑地回身望去:
“怎么不走了?”
司无咎的声音哑得厉害:“既然不同路,就暂且分开吧。”
盛婳有些懵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还想关切地询问一下,就见司无咎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真是怪了。盛婳将被冬风吹乱的鬓发理至耳后,心想:难道就因为她不陪他进宫,他开始闹小脾气了?
想到这里盛婳也乐了,目送司无咎的马车渐行渐远,她浑不在意地上了自家的马车,往相反方向行去。
暮色将至,天空仍下着洋洋洒洒的小雪。马车碾过地上的雪粒,咕噜咕噜走了一段路,在转过一个路口时马儿的脚程却慢了下来。
盛婳正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却好像听到街上好像传来一阵不小的喧闹。
她睁开眼睛,掀起车帘一看,只见一辆极尽富贵奢华的马车停在转角路口的中央,四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车夫正驱赶着地上哎呦哎呦叫唤的小乞丐:
“休要讹诈!分明是你恶从心头起,见这马车是吏部尚书府的,才故意倒在车前,想骗一笔钱财!”
那车夫仿佛在看着什么阴沟里爬出来的臭东西,鼻孔简直要仰到天上去:
“知道里面坐的是谁吗?是你这卑贱乞丐一辈子也仰望不上的贵人!识相点就赶紧滚开,别挡路!小心我把你押送官府!”
那小乞丐充耳不闻,仍然倒在路中央抱着“伤腿”蜷成一团,脸上污迹斑斑,嘴里不停念叨着:
“撞人了,撞人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乞丐的命不是命啊……”
这种场景,一半人见了会以为是车夫撞了人还狗仗人势,对着一个可怜的小叫花子吆五喝六,另一半人则会认为是这小乞丐心思不轨,想要敲诈一笔钱财。一时间还真没有人敢贸贸然站出来主持公道。
见此情状,盛婳眸光微动。
她在脑海里让系统扫描一下那个小乞丐是否真的受了重伤。
片刻后,系统给出答案:“他装的。”
盛婳挑了挑眉,让车夫不要绕道,先停下来观望片刻。
这厢,无论那吏部尚书府的车夫如何叫骂威胁,那小乞丐仍是岿然不动,稳稳当当地躺在那里,嘴上还在控诉。
那车夫似乎是铁了心要走这条道:“你若再不滚开,可就莫怪我鞭长无眼,驱使我这马匹从你身上踏过去了!”
小乞丐勉强坐起身来,仰天悲号,凄凄惨惨的声音回荡在白雪皑皑的街角,破烂的衣裳下皮肉被冻得发红发紫:
“好一个吏部尚书府……横行霸道!草菅人命!撞了人不赔钱还想碾死我!有没有天理啊……”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百姓见了都有些心生不忍,就算这小乞丐真存了讹钱的心思,想来也是为了熬过这个数九寒冬,都是为了活命,不容易。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对着这辆马车指指点点起来,言语间都是在控诉这车夫的不近人情。
过了一会儿,仿佛被这阵嘈杂的人言吵到,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极其不耐的脸。正是吏部尚书之子李傲,也是盛婳五年前在古玩店中见到刁难张穆清的纨绔子弟。
盛婳有些意外。相比五年前,李傲整个人已经肥了一圈,眼窝深陷,一副常年沉醉酒色的模样,性子似乎更加傲慢了,只见他用阴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言语间满是颐指气使: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都不知道我爹是谁吗?”见人群陡然寂静,李傲翻了个白眼,随手撤下车帘,模模糊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贾忠,别管他们,既然这贱民不识好歹,让马蹄从他身上踏过去也无妨。”
“是。”名为贾忠的车夫应了一声,望着路中央即将血溅当场的小乞丐,眼中闪过一丝恶意。
有些围观的老百姓已经不忍继续看下去,偏开了头。
“慢着——”
贾忠正要挥鞭,却听到不远处一道清脆的女音传来:
“李公子好生猖狂呀,撞了人还能如此高高在上,莫不是把这上京当成你家后院了,什么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盛婳走近前来,看了一眼地上小乞丐灰扑扑的脸,确定了他的身份,这才翘了翘唇角,目光直视面前那辆马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