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配合的盛婳倒叫侍女有些猝不及防,她面上不显,心下却更加慌了神:
难道她刚刚拦得太过了?任侍长分明说,要让她做出一副强装镇定欲盖弥彰的模样,务必要让公主体察到事情的严重性,进而她再假作拦截实则放走啊!
侍女退至一边,一时间急得只想跺脚。
见盛婳没有注意到她,她思虑片刻,悄悄退出了殿门。
望着盛婳气定神闲的模样,司浔茵满脸写着好奇:
“阿婳就不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盛婳已经猜出这很可能是祁歇求和的把戏,此时只是不疾不徐道:
“我们等着就是了,你放心吃。”
听她言语间带了一丝笑意,司浔茵挠挠头,开始跟桌上的汤圆奋战。别说,这馅儿还挺好吃。
果然,盛婳没等多久,就见到邓公公风风火火地从殿门口闯进来道:
“殿下……殿下!出大事了殿下!”
“邓公公别急,把气儿喘匀了再说。”
邓公公仍是气喘如牛,缓过来后语速飞快道:
“陛下突感风寒,高烧不退,什么药都不肯喝,病中呢喃着要见你啊殿下!快快随老奴前去养心殿吧!”
“哦?真有这么严重?”盛婳给面子地惊讶了一瞬,随即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热茶,脸上却没有多少紧张感。
怎么是这个反应……
邓公公隐约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还是可了劲地点头:“千真万确!”
“不是装病?”
“怎……怎么可能……!”邓公公其实也不懂圣上玩的是哪一出。但这一犹疑,显得他话语里有些底气不足。
盛婳叹了口气,也不想为难他们这些宫人,道:“带我过去见见吧。”
司浔茵一碗馄饨还没干完又被盛婳提溜起来。
邓公公却为难地看她:“圣上说只想见您……”
司浔茵喝完最后一口汤,听到这里忙对盛婳笑得诌媚:“阿婳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吧。”本来让两人相看也是可有可无的事。
见盛婳随着邓公公走远,司浔茵冲着旁边的侍女害羞一笑:
“再给我来三碗汤圆,四碗馄饨吧,不要小碗要大碗。”
……
银花珠树,乱琼碎玉。宫道幽冷覆着一层清白雪泥,迎着凛冽寒风前行,地上总会留下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邓公公在一旁提着灯笼,看着盛婳闲适的步伐欲言又止,忍不住问:
“殿下,您能走快些吗?”他这一身老胳膊老腿的,都比她快了几步。
盛婳失笑道:“行了邓公公,我都跟着你来了就不用装了。”
邓公公叹了口气,显然觉得自己一把年纪还陪着帝王胡闹有些为老不尊:
“殿下慧眼如炬。恕老奴多嘴几句,这几日,因着您与陛下不和,咱家这些做下人的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隐晦道:
“要是陛下肯服软,还请殿下顺势接住橄榄枝,别再恼啦……做皇家姐弟的,本就该相互扶持才对。”
盛婳抿唇没有言语,半晌也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要是真能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姐弟就好了。
不过她这次来也是抱着和好的想法——只要祁歇能保证从此断绝对她的念头,她可以勉强做到既往不咎。
两人交谈之际,又一道急匆匆的人影从小道的另一头冲过来。
见着宫灯前披了一身光晕的盛婳,任顺跟看见救命恩人一样大呼道:
“殿下可算来了!陛……我等得好苦啊!您快些来吧,陛下一病只有您能招架得住啊!”
盛婳甚至错觉他脸上挂了两道迎风招扬的宽面条泪。
没道理走到殿前任顺还要演戏给她看,盛婳这会儿终于生出了一个不确定的想法:
难道祁歇真的病了?
被两个侍从一前一后拥着来到养心殿前,盛婳刚想进门,却眼尖地注意到长廊拐角处出现一个踌躇的女子身影。
那人见到有人来,又转身提着裙摆跑了,环佩轻响的声音飘荡在空寂的寒夜里。
这宫里,祁歇还未立后纳妃,盛瓒的妃子除了身怀六甲的義妃李青璇和传闻中疯疯癫癫的皇后、也就是祁歇的生母郁明珰,好似也没有人能穿起那样隆重的衣裳。
看身形又不像李青璇。
想到崔淮说过郁明珰这些年来在宫中靠着装疯卖傻、又因为自身还怀有宝藏秘密这一价值而被盛瓒留着活口,盛婳心中有了答案:
儿子登基称帝,郁皇后自然不必继续装傻,估计是她听闻祁歇生病,想过来看望却心生退却。
毕竟她在祁歇小时候给他带来了那样深切的伤害。
盛婳在心中叹了口气,问身旁的任顺:
“这些日子,陛下与太后娘娘有见过面么?”
任顺回想了一下,诚实地摇头:“陛下除了登基当日下旨册封,让人将娘娘接回原来的寝宫之后再无交集。太后娘娘每次来也只是在殿门外徘徊许久,不曾进入,属下劝了也没有用,干脆随她去了。”
看样子,祁歇并没有完全原谅这个母亲。能做这些,可能仅仅只是出于为人子的责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