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烧得昏昏沉沉,呼出的滚烫热气就在耳边, 几乎将盛婳蒸腾得快要冒烟。
“公主?公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任顺听到里面的动静, 在门外焦急呼喊着。
盛婳咬牙抵住面前紧实的胸膛,好不容易拉开了距离, 刚想回话,没有栓紧的漆红门闩松动一瞬, 被任顺推了开。
看清床榻上无端香艳的一幕, 任顺进门时还忧心忡忡的表情就是一呆, 随即他果断放下手中的漆盘, 转过身再次将门掩上:
“您继续,我什么都没看见。”
骑在某个病号身上的盛婳:“……”
误会大了。
她赶忙从祁歇身上下来, 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床榻的另一侧。
头上原本规规矩矩的珠钗发簪都在方才的挣扎下变得歪七扭八,就连衣襟也被蹭动得凌乱不堪。
满身狼藉,像极了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想到还被任顺撞见,盛婳就感到心累不已,开始怀疑自己这一趟是过来找罪受的。
满腔恼火无处发泄,她干脆踹了旁边的人一脚:
“混蛋!”
祁歇闷哼一声,侧过的脸上那双半开半阖的眼无甚聚焦,倒是仍执拗地望着盛婳的方向。
兀自缓过了神,梳理好了仪容,盛婳还是认命地下了床,将任顺端来的吃食拿过来,放在桌上。
她臭着脸,好不容易把床上半昏迷的祁歇拽起来,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递给他:
“吃。”
祁歇被她暴力的动作勉强拉回了一点神志,只是仍眼神空茫地盯着面前的碗,再顺着那双手看向神情不耐的盛婳,嘴里囫囵道:
“我没力气……皇姐喂我。”
盛婳盯了他半晌,此时回过味,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神却是冷的:
“别给我装。”她高声唤道:“任顺,进来。”
候在门外的任顺只好又屁颠屁颠开门而入。
“喂你主子吃东西。”
方才两人不是还你侬我侬的?
任顺欲言又止地看着转变十分迅速的两人,捕捉到祁歇通红双目里一瞬间投来的隐晦眼神,他顿感棘手:
这……陛下看上去也并不想要他喂啊!
“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到底是前主子,盛婳淡淡的视线望过来,任顺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是。”
他拿过馄饨,一勺一勺地喂坐在床上的祁歇,回忆起从前公主哄人的情态,时不时还吹一吹,笑得腼腆:
“主子……小心烫。”
祁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怪异,然而察觉到盛婳暗含威胁的视线,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抿紧的薄唇。
盛婳看着他那副憋屈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嘴上还接着道:
“快吃,要是吃不完,我让邓公公接着喂。”
话音刚落,任顺便发觉面前的这位爷嚼东西的速度快了些。
还得是公主啊,任顺无不欣慰地想。
吃完有侍从进来收拾东西,盛婳便对任顺吩咐道:
“过会儿让他把药服了,我就不留在这里看着他,先走了。”
“哎……”任顺见救星要跑,忙不迭又拦住了她:
“殿下不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待陛下把药喝了再走?”
看着任顺无计可施的神情,盛婳犹豫一瞬,想到方才的闹剧,心肠又硬了起来,果断道:
“你放心,我今夜会歇在宫中,给我和芾绪国公主收拾个偏殿出来吧,要是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任顺顿时点头如捣蒜:“好。”转眼又出了殿门张罗。
看了一眼坐在床沿垂着眉睫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祁歇,盛婳想了想,还是走过去道:
“不管你心中的念头是否真的断得干净,我和你也只能是一对姐弟。方才的行为,我只当是你一时昏了头,还有下次,我便收回这次给你的机会。”
盛婳的视线慢慢逡巡过床上之人如画的眉目,逐渐变得肃然起来:
“明白了吗?”
祁歇哪能不知道这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之下下的最后通碟?
他要是再不接住,从此以后当真与她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路人……想到这里,祁歇喉头滚动一瞬,兀自咽下苦涩无比的滋味:
“我知道了……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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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一亮,盛婳等到下早朝的时间一到,再去找祁歇时,他终于又变回了那副理智清冷的模样。
或许是昨晚发烧的苗头遏制得及时,几剂猛药下去,祁歇的病就好了大半,今日再见时,面上总算不像昨日那样浮起不正常的烧红。
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拂盛婳交上来的文书,那上面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映入他的眼帘,仿佛再次验证了很久之前的那个猜想:
他的阿婳果然记得前世的一切。
否则她不会仿若预知一般从全国各地搜罗出来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与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些都是可塑之才,将来会成为国之栋梁,辅助他开创一个更好更强盛的天韶国,让他一定要引以重用。
——她处处都在为他着想。哪怕他不见天日的心思暴露得彻彻底底,她也依然愿意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机会。知道当皇帝这条路不好走,她尽心尽力地为他铺垫稳固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