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系统的解释,盛婳这下总算觉得自己这个天命之子没有白当,嘿嘿一笑道:
“看来我的寿数真是转移对了。”
不管怎么样,满门忠烈的崔家人能活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她却不知道,她此时靠着的这堵墙的另一侧,有一双青筋暴凸的手抠破了墙皮,指尖鲜血淋漓,滴落在冰冷的黑色指套上。
顺着这双手,抬眼望去,会看到一张不可置信的、阴云密布的脸。
第99章 掉马(二)
出了宫之后, 盛婳跟随崔树旌去曾经的崔府府宅修整。
崔家是三朝荣宠不衰的氏族,哪怕守驻天韶国最偏远的边关,也早早就被第一任皇帝盛璟在上京赐下了府邸。
层楼叠榭,亭台廊庑, 门楣上挂着的牌匾有盛璟亲自题的“崔府”二字, 黑底金漆, 曾经一度引来不少百姓驻足跪拜。主院四周古树繁密,玉石制的台阶上雕凿祥鸟瑞花纹图案,处处尽显精致华美。
一路从北疆赶过来, 风尘仆仆, 还未休息便进宫述职,两人都很是疲累。
崔树旌为盛婳寻了一处采光极好、风景宜人的庭院, 两人默契地连午饭都没吃便各自回了房间, 睡得昏天暗地。
盛婳再次醒来, 已经是傍晚时分。朦胧的暮色照进薄薄的窗纸, 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鸣声,她迷迷瞪瞪地爬起来, 洗了把脸, 便往主厅的方向走去。
左脚刚踏进去,看到蔫了吧唧的崔树旌旁坐着的崔淮时, 盛婳的瞌睡虫一下子被吓飞了大半。
早上和崔树旌在宫里遇到崔淮的时候,盛婳分明听到他说自己如今住在宫中, 不回崔府, 她便放心卸了妆, 却没想到崔淮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进入了崔淮的视线范围, 这时候再收回脚已经来不及了。那双颇具探究意味的虎目一瞬间扫过来的时候,盛婳头皮发麻, 生怕他会认出她来。
稳住,不能慌。
哪怕已经暴露了真实面容,而崔树旌也很可能在崔淮面前重新给她编了个身份,她也不能露出什么异样来。盛婳定了定神,缓步走近,向崔淮行了一礼:
“见过崔将军。”
崔淮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收回了目光道:
“免礼,既然是树旌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以后在我面前不需要行礼。”
盛婳暗自松了口气。
看着那张与故人有五分相像的面容,崔淮此时内心是很复杂的。
他如今既懂了自己的侄子为什么会和她做朋友,也懂了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要让这位进宫。
两人都是执念未消,而很明显,祁歇的执念要更深些。
崔淮已经连续好几年都在劝说祁歇封后纳妃,他和郁明珰两个人整理出了连篇的名单,上面是上京城所有适龄、才情容貌样样出挑的大家闺秀,甚至还包括了拥有辅国之能的女官,呈给他看,年年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两人为此发愁了好一阵,幸而皇室还有盛蘅这个继承人,朝堂也被肃之一清,否则这江山还不知道要沦落到谁的手里。
他们倒也不是强求祁歇一定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只是见这几年他的状态实在不好,作为父母本能地担心,便想着挑一位贤德的女子带他走出这阵阴霾。
直到一个月前的某一天,邓公公来禀祁歇把自己关在殿中一天一夜没有出来时,崔淮心生疑虑,第一次闯进了年轻帝王的内殿。
鲜血淋漓的断指,无声无息的尸体,还有失血过多、倒在床前生死不知的祁歇,像是进行了某种献祭的仪式,在黑夜里组成了诡异又血腥的一幕。
哪怕是见惯了战场残酷的崔淮,见到那样的情状,心头也是难以言喻的骇然。
原来盛婳真正的尸身一直没有被好好下葬,而是被祁歇藏在这方天地里,日日夜夜共他入眠。
反应过来后,崔淮没再让任何人进来,而是独自检查了现场。
没有发现贼人来过的痕迹,能出现这样的场景,只有一种解释——
祁歇亲自割断了自己的小指。
那一瞬间,崔淮心头闪过了种种情绪,震惊、悚然、悲哀……他不知道祁歇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从未想到他对盛婳的执念已经深到这样的地步。
崔淮了解祁歇,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如果自戕不是无端起意,那么……很可能也是为了她。
想到这些年来,祁歇一直在各地疯狂地寻找能人异士,寻求起死回生之法,再联想到眼前的这一幕,崔淮便觉得不寒而栗。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祁歇这几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后来祁歇醒来,崔淮和他进行了一场语重心长的谈话,大意是劝他放下执念,着眼当下。
祁歇没有听进去,他说:“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崔淮叹气,没有再劝。
但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祁歇扑在政事上的心力比从前更甚,崔淮以为这是他的改变,老怀欣慰的同时也不免忧虑他日渐衰败的身体。
他和郁明珰未曾放弃要往他后宫里塞人的念头,哪怕不立后,有人给他吹吹温柔乡的枕边风也是好的。
谁知今日祁歇突然召见了他,想向他讨要崔府里的某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