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醒了,此时见她醒来,一颗脑袋又凑过来要亲。
盛婳抵住他细细密密留连她颈窝的嘴唇,按着隐隐作痛的后腰,不容置喙地、以通知的口吻一字一顿道:
“我要出门。”
她话音刚落,祁歇的动作就是一僵。
第110章 断联
“你已经拘着我有些时日了, 再不让我出去,我真的要发霉了。”
盛婳揪着面前的衣领,一根手指点上去在他的胸膛画起了圈圈,试探性地问:
“我就在寝殿外围转转, 保证不走远, 可以吗?”
她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 是觉着这连日来祁歇对她需要的程度太超过了——明明大多数时候她也是只在寝殿里头打转,没踏出过正门口一步,偏偏他的目光还寸步不离地黏在她身上, 看得很紧。每次她一有向门口走去的趋势, 他都会显得格外焦虑,步伐带着些许慌张地向她跑来。
刚开始盛婳还会捉弄他的想法, 故意往门口走去, 看他失去冷静和自持的模样, 并且乐在其中。但三天下来, 她便开始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了。
像是骨子里对她那次的离开心有余悸,又或是盛婳曾经对他频繁的冷待和转过头就奔赴向其他人的次数太多, 祁歇对她的紧张已经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 生怕被她抛弃,生怕被她冷落, 时时刻刻都绷紧了神经,想将她的一切据为己有, 不让任何人窥见。
这样可怖的占有欲, 盛婳在与他对视的每分每秒里, 都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来。
夜里入睡之后, 他还会经常从梦魇中惊醒,呼吸急促, 冷汗涔涔,仿佛是梦到了什么令他格外恐惧的事情一般,只是默然不安地抱紧了她。
有时候恰逢盛婳没有睡得太死,被他的动作带着醒来时,总要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将人好好安抚一番,最后免不了发展成水.乳.交.融,连她说出口的轻言细语也变成了覆水难收的哭吟。
真是……不带这么折腾人的。每次想呵斥他时,对上他泪意涟涟的双眼,那里头盛满了对她无声的眷恋和悲伤,那些叫停的话语就此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无奈的妥协,只能随他而去。
有时候盛婳也能感觉到他其实是不想让自己这么缠人的,怕极了她会厌烦,但他总是坚持了不到一会儿就半途而废了——活像是对她有种专属的肌肤饥渴症,只有触碰能消解他血液里滋生出来的不安与焦躁,他格外沉迷与她长时间的肌肤相贴,哪怕只是单纯的拥抱都很令他满足。
盛婳还能感觉到他对自己那根断指的自卑。
她并不意外,毕竟上上辈子,他就很为这个童年起就有的缺陷耿耿于怀,因此觉得自己配不上她。而这辈子,为了能让她回来,他狠心对自己的身体下了手,虽然盛婳未曾从他身上捕捉到懊悔的情绪,但她的确能感觉到他是对此自惭形秽的。每次与她亲密的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把那只有所残缺的左手藏起来,不让她瞧见,被她问起时,还会闷声说怕她嫌丑,所以不给看。
那断指处虽然衔接了自西洋引进的先进机械,却远远做不到和正常人一般灵活,形状看上去有些僵硬、怪异,并且,动作大了还会令使用者感觉到牵扯的疼痛。
祁歇从来不说,但盛婳能感觉到他局促的地方在哪。所以,只要她一发现他背过手去,就会主动牵起它,吻着它,安慰他她爱他的全部。每次她这样说的时候,祁歇眼中总是会流露出一些动容的情绪。
尽管有些时候事情会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但盛婳还是会坚持不懈地、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爱——且不说她心中的爱意究竟有几何,哪怕只有一分,盛婳也会说出十分的程度,力图让祁歇感觉到她是爱着他的,哪怕她不日将启程去往异世界,她也依然爱着他,想着他,惦念着他。即便他们无法相守余生,两颗心也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他总有很多很多的顾虑,无一不是与她有关。与其说是她照顾病中的他,还不如说是他以自身为牢笼,守着她、困着她,看他那副模样,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估计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这样的症状其实很像现代世界中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除了对她太过依赖,结合太医的说法,他曾经不惜伤及己身、有过自杀的苗头,每次一旦她想跟他说起未来的打算,他总是会下意识地回避,不愿意听——盛婳由此断定,他这样的状态不走出来真的不行。
她需要给他做一些脱敏治疗。首先第一步,就是要让他慢慢解除对她的禁锢,让他相信他就是那个“牵线者”,哪怕她这只“风筝”飞得再高,只要他轻轻一拽,她就会乖顺地回来。
当然,这只是比喻。盛婳的心不可能完全由他掌握。
其实她大可以在寝殿里悠然度过剩下的几天,但比起自己是否能够出去透透气,盛婳更想尽快带着祁歇从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的要求一提出,祁歇的眼眸便沉了下来。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发顶,瞳孔深处仿佛闪过一丝幽邃的暗色。
双臂慢慢收紧了她的腰身,他凑近去附在她耳边,呢喃又似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