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房间里还有旁人,必然会觉得盛婳对着虚空问话的这一幕很是诡异。不过片刻后, 空气里也响起了一道电子音, 系统仿佛静滞了有一会儿, 才答道:
“是的宿主, 已经检测不到天命之子的轻生欲望了……辛苦。”
盛婳轻吁口气,随即, 心头泛滥起愈发浓重的失落感, 那是一种从纷杂的思绪和记忆中猛然抽离出来、四顾茫然的空寂。
她不由得苦笑,自己回去这一趟, 把心也搭进去大半。上一次回来时,她便浑浑噩噩了好一阵子, 也不知道这一次要用多少时间才能调整过来。
她都这样了, 乍然得到又失去的祁歇也不知该怎样度过剩下的漫漫余生。
如果他能抱着那个虚假的谎言活到四十岁, 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坚持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会不会恨死她?
不过他就算恨她,也许也只有等她到了阴曹地府或黄泉路上才能对她发泄这股恨意吧……
盛婳想着想着, 又开始觉得心脏闷痛了起来。
离开时有多洒脱从容,如今到了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还是无心睡眠的长夜,那些强撑着没能翻越心墙的苦闷、不舍和眷恋便一瞬间冲破了桎梏。
她屈起膝盖,抱着双腿,把自己蜷成一团。静谧的房间里,忽而响起了一声极细微的抽噎。
除了妈妈去世的那一天,盛婳从七岁起就没再这么哭过。哪怕是在创业打拼的时候被竞争对手暗算、险些让自己刚刚发展起来的事业濒临破产,她也是泰山将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此时此刻,所有属于成年人的冷静和镇定统统丢盔弃甲。兀自沉溺于悲伤,盛婳没有听到系统那一声似无奈又似妥协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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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盛婳一照镜子,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眼皮又红又肿。
想请假不去上班,手机里又接收到了江见在楼下等着的消息,盛婳想到车库里坏掉的车,没办法,只好把自己潦草捯饬一番,墨镜一戴,勉强遮住了彻夜未眠的憔悴,这才下了楼。
江见那辆私人定制版迈巴赫停在公寓楼下,哪怕在这样名人熙攘的小区里也招摇得过分。盛婳看见他一大早便穿得跟只花孔雀似的,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这是走的什么风格?”
江见忐忑地摸了摸鼻子:“不好看么?”心里却在想回头要把发给狗头军师江萄的红包给讨回来。
盛婳委婉道:“也不是不好看,就是太打眼了。”
哪怕今早喝过了雪梨水,她的声音也还有些哑。江见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没再去纠结她对自己着装的看法,连忙把手上的早餐递了过去:
“感冒了?”
盛婳咳了咳:“没有,就是昨晚没睡着而已。”
江见却很显然误会了,以为是自己昨夜贸然跑来找她才导致她胡思乱想没睡好觉,顿时歉意道:
“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肯定说了不少胡话吧。”
盛婳回想了一下,才终于从一个月前的记忆里挖掘出和他的对话,抿了抿唇道:
“不要紧,你知道是胡话就行,我不当真。”
她以为她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孰料江见又是滴水不漏地打了回来:
“我昨夜说的都是真话,特别是……最后一句。”
说完,他的耳根已经红了,偏偏面上还要强撑出游刃有余的轻佻:
“我说出口的话从来不会收回,你可别不放在心上。”
盛婳摆摆手,已经不想理他了,自己钻进了车里:“随便你吧。”
她现在无欲无求得很,连拒绝他都懒得了。
没想到她会直接略过他,江见愣了一愣,站在原地僵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汽车开在宽敞的柏油路上,两人一路无话。
盛婳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窗外飞快驶过的城市风景,忽然,放在包里的手机发出一声叮咚的提示音。
是黎霂发来的语音。
盛婳下意识点了外放——她显然又忘记调小音量,于是少年人清澈的嗓音顿时回荡在这方封闭的空间里:
“姐姐,我到家了,钥匙放在保安那,你记得拿。”
盛婳:……这一幕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
她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身边江见的气压已经低了下来,等红灯的间隙,他用目光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他控制不住地阴阳怪气:“怎么,昨天留他在你那过夜了?”
盛婳给黎霂回了个“好”,这才放下手机,淡淡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见攥紧了方向盘,克制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向面前的十字路口,闷声道:
“没有。”
细听还有一丝委屈,也不知道他是在委屈什么。盛婳自觉自己的语气并不凶,不过这不妨碍她继续借此敲打他:
“我们只是朋友,我留谁过夜好像不需要过问你吧?”
“……是不需要。”这话听在江见耳里似乎成了另一种意味的激励,因此他此时虽然瓮声瓮气,也不忘表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