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步并一步捡起地上尖锐的枝杈, 动作极快地扼住这个痴儿的脖颈, 枝杈一端抵住他脆弱的喉结, 冲猎人威胁道:
“不许过来!”
猎人果真不动了, 只是目光阴狠地看着她。
在这对峙的关头,猎人弟弟以为自己加入了游戏, 咧起嘴巴开始傻笑,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到盛婳手上。
盛婳不适地蹙起眉。
猎人却将她这副神态当成了厌恶,不合时宜地联想到过往在村中他们兄弟俩受到的嫌弃与鄙夷,脑中一激,勃然大怒,下一瞬竟是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盛婳瞳孔微缩,扼着人快步后退。
“咻——”
正是这时,一支利落的长箭倏忽间凌空而来,带着十足的力道与狠戾,当场将这失去理智的猎人从背后直直穿胸而过!
箭入心肺,巨痛袭来,男人剧烈痉挛了一下,看向盛婳的目光还带着浓浓的不甘。
魁梧的身躯砸在地上,带出沉重的闷响。猎人弟弟还在一旁不明就里,疑惑哥哥怎么玩着玩着睡着了。
亲眼见着人在自己两步开外的距离被扎了个对穿,盛婳惊魂甫定,慌乱的目光看向箭尖射来的方向——
一个人影从树荫处踱步而出,暴露在天光之下的面容沉肃凌厉,不怒自威,带着常人不敢忽视的气场,像是不轻易现于人前的隐世高人。
盛婳看清他脸的那一瞬,心口的大石陡然一轻,知道自己和祁歇终于要得救了。
上辈子她从村子里逃出来时,正是路上偶遇的这个人帮她向外传递消息,让她得以顺利回到皇宫,只是在她想要正式表达酬谢时,这人却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救她的任务才会出现一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凭空消失了。
“多谢恩人出手相助!”
盛婳劈晕了猎人弟弟,擦了擦手上的口水,连忙跑过去作了个揖。
她低头的一瞬,没有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既有庆幸又有眷恋。
盛婳行了一礼后就开始自来熟地套近乎:“恩人也是无意中闯入此处的?”
经过上辈子的试探,她敢肯定这人是特意过来营救她的,至于出于什么原因或情分,盛婳却并不清楚。不过,她只要知道此人于她无害这一点便足矣。
……她竟不怕自己?
秦辜低垂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一出世就被程言寒不声不响送入宫中的女儿。
这些年来,他犯下多少杀孽,手上又沾了多少鲜血,他比谁都清楚。没有人会在目睹他干脆利落杀完人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跑过来,靠近他搭话。
搭在箭弓上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秦辜看着这张天然信任的面容,竭力克制住与她相认的冲动。
这些年习惯了暗中相帮,他本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一是不知该以何身份,二是自认没脸见她,不敢出现。
收到宿三发出的信号,得知她生死未卜,他再也坐不住,率领手下一路寻了过来,分头在她坠崖的地方附近一座山一座山地找,一刻不息,彻夜未眠。
他已经让程盈含恨而终,不能再让唯一的女儿也死得不明不白。
幸好,他记得多年前座下有一名杀手故乡出自此处一个隐世村庄里,猜测盛婳有可能被流水带到这里,便前来碰碰运气。在她遭遇祸殃的前一瞬,他沿着河岸附近淤泥上的脚印及时赶到,保住了她的安全。
觉察到面前这个男人片刻不离的视线,似乎是盯着自己出了神,盛婳心下疑惑:难道她的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她正要礼貌出声,却见男人偏开了头,简略道:
“我送你出去。”
他明显没有寒暄的欲望,不多废话言简意赅的一句却让盛婳亮了眼睛:
“多谢高人!”接着她又期期艾艾地提出请求:
“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流落到此处,受了重伤,此时正在不远处的山洞里,不知高人可否带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秦辜却道:“我只能先送你一人出去。”
他找到了盛婳,自然是以她性命为先,不可能再让她于此地停留。那个村庄“吃女人”的隐情,秦辜有所耳闻。一旦对上,哪怕他武功再高也是势单力薄,无法完全保证盛婳性命无虞。
再者……
他身上的毒可撑不了多久。
秦辜忍下喉间翻涌而起的血,静静地用目光描摹着眼前盛婳的脸。
死前能救下她,看看她,他这条命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
盛婳犹豫片刻,她也知道带两个人、尤其还有一个病号实属困难了些,不好得寸进尺为难人家,但她又不可能抛下祁歇不管,只能以商量的语气恳切道:
“要不,你先陪我回去给他喂药再带我走?”
无论如何,高烧中的祁歇是等不了的。她起码得让他先退烧,再想办法带他走。
舍不得拒绝那双殷殷期盼的眼睛,秦辜只能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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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婳抱着洗净的草药回到山洞,却发现祁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块她昨晚置于石上的丝绢被风吹至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