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大女儿刘真前年嫁到了上京,夫家虽说是个小官,但人在上京,总比她们这小地方门道多些。
刘老太太急不可待,让大孙女帮忙打听这崔凤龄到底什么来路。
等了十几日才等来回信,信中回复:【孙女问过夫君,宫中确有崔凤龄此人,但非东宫侍婢,乃天子近臣,官拜中殿令,总领尚宫,不知祖母何故问及此事?孙女拜祖母安。】
刘老太太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半天才被婢女扶起来。
上回那崔大姑娘来 ,连他们家一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她心里火急火燎的,生怕人家要找来报复,报复她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害她儿子啊!
刘老太太赶紧叫人来:“快去挑些时兴的衣裳首饰给四姑娘送去,以后都对四姑娘客气点。”
又把刘苗叫来一通教育:“往后你少找崔玉龄的茬,安安心心做你自己的事去,你要闲得没事就去看看书绣绣花,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能不能有点长进?”
刘苗一脸不服:“凭什么?我才是刘家名正言顺的三姑娘,那个崔玉龄是个鸠占鹊巢的野种,凭什么要我让她?她还拿谢家哥哥的事嘲笑我呢!”
“住口!”刘老太太打断她:“谢家那奴婢我自会与他家大太太说去,想办法给你除了就是,你一个姑娘家,别张口闭口野种野种的,叫人听了看轻你。”
刘苗不理解:“祖母您到底是怎么了,上午还说要给我报仇呢!”
刘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可给我省点心吧,保不齐将来还要仰仗人家呢!”
第13章
回京路上,凤龄乘的马车突然坏了,轮毂断裂不能再走,不得已只能去和太子殿下同乘一辆。
行路颠簸,两人在马车里相顾无言。
凤龄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快到北城门了。”
窗外刮着轻柔的风,卷起一两片落花吹了进来。
落在她梳好的发髻上,她伸手拈了下来,看清楚是紫苏花。
便说:“这花在定陶是一道菜,可以炒鸡蛋吃。”
太子道:“文人看到落花要作诗,你看到只会炒鸡蛋吃。”
凤龄撇嘴:“那怎么了,我是做奴婢的,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和您不能比,我们下人呢,天生就不是闲情雅致的人,只会务实过日子。”
太子冷哼一声:“平时没见你把自己当下人,成天穿金戴银,呼朋引伴,到公主府酒池肉林的快活,说你两句,就又是奴婢,又是下人的,诚心气我吧?”
进了城,凤龄说要先回私宅一趟,太子原本要直接回宫里的,听见这话又改了主意:“我跟你一起去。”
凤龄连忙道:“我那宅子狭小简陋,哪敢接待您呢!”
太子摆摆手:“不妨事,喝杯茶就走。”
凤龄闷着脸,也只好同意了。
心里真是直冒火,本来闲的时候就不多。
原是想找个由头去见见景砚的。
这下泡汤了。
还要伺候这尊大佛。
她的宅子就在金银胡同,靠近胡同口,也不远。
进了门,入目是一棵大梧桐树,长得郁郁苍苍,生机勃勃。
一般院子里种树,都是双数,图个吉利,少有种一棵的。
太子看着凤龄直摇头,这女人真是做什么都要跟人家不一样。
他负手进去,四处打量一番。
格局端正,整齐有致,既有正院的庄重,也有些女孩气的摆件。
比如廊下挂了几盏手绘花灯,有小兔式的,雀鸟式的,葫芦式的,大约是之前花灯节从街上带回来的。
还圈了一块小花圃,种着月季,丁香,铃兰,紫藤,绣球等等,团团簇簇,颇为艳丽。
太子在前头走:“宅子修的不错,就是小了点。”
凤龄在后头跟着:“一个人住是尽够了。”
心里抹了一把辛酸泪。
亲娘嘞,这还逛起来了,不会等会还要用饭吧?
太子环顾花圃:“这不是挺有闲情雅致的?种这么些花。”
凤龄回:“都是我那丫头玉兰种的,我可养不活这些东西。”
其实这说的是假话了,院里一多半的花卉草木都是她自己种的,只是太子殿下素来喜欢收集打理一些名贵植卉,她不想接这个话茬,省得太子爷又要问她许多。
太子看了她一眼,无语道:“真是草包。”
他四处转了转,最后驻足在那棵梧桐树前:“怎么在这里种梧桐?”
寻常人家种柳树,榆树颇多。
凤龄摸了摸粗糙的树皮,说:“梧桐忠贞啊,矢志不渝。”
这棵树其实是景砚送给她的,从庄子上移栽过来费了不少力。
太子自然不知道,只是听了也有些沉默。
他望着她全神贯注的样子,突然发觉她已经这么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个子还不及他的胸口。
他想起从前很多往事。
那一年被误诊为天花之时,整个东宫人人自危,无人敢近他身。
病榻之上想喝口热水都不易,他想自己怕是要命绝于此了。
也不怪那些惶恐躲避的宫女和太监,人命大事,谁不害怕?
他病得迷迷糊糊时,有人给他喂药。
一个年轻女孩儿,覆着面纱,看起来很害怕,甚至手腕都是轻轻颤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