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皇亲国戚,天子骄子都能躬身垂首,不计辛劳,令她陡然有些羞愧于自己从前的骄纵散漫。
她走上前拿了扫把,对李恒道:“我来扫吧。”
又道:“以后的地都让我来扫,从现在开始,到我走之前。”
李恒顿了顿,才道:“那你要起的早些,一日之计在于晨。”
玉龄尴尬的点点头,往日她都睡到日上三竿。
洒扫过后,每人背上一个竹篓,要上山采草药了。
李恒在前,玉龄在后,一平一泉背着特制的小竹篓,蹦蹦跳跳的跟着。
爬上普宁寺后山足足要一个半时辰,直把玉龄累得两腿打转,一问才爬了一半,险些眼一黑倒了下去。
李恒简单告诉了她一些草药的长相特征,鸦胆是圆形果实,黑色果皮,党参叶片丰密,表皮棕黄,冬桑好认,打过霜的桑叶就是。
又告诉她一些有毒性的草药,不要瞎摸瞎尝。
玉龄重重点头,一本正经好像已经全部记住的样子。
一边走一边默念:“果子圆皮黑,叶子多皮黄……”
“果子圆皮黑,叶子多皮黄…”
“果子多皮圆,叶子黄皮黑…”
“果子皮,叶子皮……”
李恒背着竹篓走在前面,满脸无语的摇摇头。
他们顶着朝阳上山,迎着夕阳下山,中午就在山上啃了两个饼子,脸也被冷风吹的红扑扑。
每人都背了满满一篓下来,沉得人直不起腰,玉龄冻得有些淌清鼻涕,但是她还挺兴奋的:“我采了好多啊,你说刚才那个是不是冬虫夏草,要不然我们再回过头把它挖走吧。”
李恒道:“那不是冬虫夏草,就是一根埋在地里的树根而已。”
玉龄失望:“好吧。”
又问:“这些草药是要拿去卖吗?”
李恒摇头:“不是,普宁寺每月初一,十五会出城设棚,悬壶治病,分文不取,这些草药都是用来救济贫苦百姓的。”
“这样啊,那你也要去吗?”她背着竹篓,脚印一个深一个浅跟在他身后。
李恒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脚腕在流血,赶忙停下来:“你的脚怎么了?”
玉龄低头看了看:“没事,刚才不小心被一片叶子划破了,不疼的,不要紧。”
李恒赶紧放下竹篓,蹲下来查看她的伤口,血是红的,还好不是什么毒草划破的。
他从篓子里拿了几片冬桑叶揉碎了,轻轻在她伤口处擦了擦:“跟你说过了有什么事要及时告诉我,幸好这次没事,万一你是被毒草划伤了怎么办?万一你中毒晕倒了,这半山腰上你让我怎么把你弄下去?”
玉龄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你。”
李恒无奈道:“其实你不用跟我们上来的,上山采药很辛苦,你的身体还在恢复,以后就多留在山下休息吧。”
“好好休息,恢复的快些,不就能尽快去上京找你家人了吗?”
玉龄委屈地啊了一声:“你不带我啦?为什么,就因为我的脚划破了没告诉你吗?”
她低下头,有些懊恼:“我以后不会犯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别赶我走好吗?我现在没有地方去。”
李恒语重心长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用因为在这里吃住而不好意思。”
“清规戒律,只对我普宁寺弟子,与你无关,你本就是受伤暂居于此的,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担待不起。”
第38章
尚宫局颁布诏书, 晓谕六宫:南宫宫女陈氏,淑德备至,兼爱怀柔,蒙受君恩, 今册封为美人, 迁居望星阁。
六司的女官们忙前忙后为新封的陈美人乔迁新殿, 流水一样的赏赐送进望星阁。
陈玲儿穿着一身海棠洒金满绣的宫裙,戴着盘花镶红宝石的金丝花胜,满头玲琅珠翠。
旁边是昨日还在一起共事的粗使宫女们, 今日却只能用艳羡的, 讨好的,又有些害怕的目光远远望着她。
她高傲的昂起头, 无视周围的各种目光, 心情既是无限激动, 又有些惴惴不安。
齐尚宫在一旁道:“陈美人, 尚宫局给您安排了四个贴身宫女,四个洒扫宫女, 四名内监和两个管事嬷嬷, 一会您去看看,要是有不满意的, 便和奴婢说,奴婢马上给您换。”
陈玲儿笑了笑:“尚宫办事我放心,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禁中是最势力的地方, 拜高踩低, 人走茶凉。
活了这一十六年, 今天才算真正当了回人。
昔年进宫时,哪有人把她当人, 嬷嬷们随口叫来的小铃铛,就成了她的名字。
人人叫,天天叫,小铃铛,一个玩物一样的名字。
时至今日她才彻底摘掉了这个称呼,恢复了她的本家姓名,陈玲儿。
从今以后,她就是望星阁陈美人。
*
圣上新封了一个南宫宫女为美人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后宫。
淑妃在华阳宫气得一连砸了好几个玉瓷花瓶,宫女们纷纷拦着她:“娘娘息怒啊!”
刘嬷嬷上前拉住她的手:“娘娘快别闹小孩子脾气了,圣上新封美人正是兴头上,您这时候闹,更要惹怒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