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婉珍是个贪得无厌的,也不自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捅到彭老爷子耳朵里,闹得个鸡飞蛋打。
彭家这么多年的清誉,被这女人搅得满城风雨,闹出好大一笑话。正当彭老爷子想亲手处理这事时,谢婉珍却又忽然失踪了。
本以为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却没想到,一年之后,女人抱着襁褓婴儿回来,黏吝缴绕。
她想着,这孩子怎么着也算是彭家人的骨血,母凭子贵,他们家不能不管。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彭家不认。
孩子是她自己执意要生的,可到最后,名和利她却一样都没捞到。
惹了这样的人家,她能有什么好下场,最后只能带着孩子离开。
恶人自有天收。
大概是她年轻那几年确实做过太多恶心事,性子又偏傲无理。回到宣城后没几年,就得了癌症。查出来没半年,便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了幼子一人。
谢程里的出生就是一场错误。他是最令人不齿的结晶,是可有可无的生命,是酒后放肆的迂悔,是家族试图抹灭的污点。
是丈夫出轨的证明,是令妻子心神俱碎的利刃,是他母亲用来威逼的器具……
彭家需要的从来都不是父慈子爱,而是名正言顺、清清白白的继承者。
所以从他一出生起,就是不被所有人期待,甚至是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排斥。
真遗憾,他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从他生命的开始,一切就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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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下了一场暴雨,来时激烈,带着似要昏天黑地般的气势。
黑云压城城欲摧,灰黑天空不见一分一毫的色彩,仿佛末日。
窗外的雨滴赫然作响,密乱如麻,搅乱得像一串断了线的玉珠。
梁晚侧身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白天误撞见的场面,久久未入眠。
躺在她身后的女人似乎也同她一样,心事重重,翻来覆去。
窗帘拉得死严,窗外的路灯透不过缝隙,不见一丝光亮。
闭眼与不闭眼,无二般差别。
肖何蓉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在黑夜里试探地问出了口:“上次你生日,你去接的那个男孩子······”
梁晚闻声,愣了几秒,轻轻问:“谢程里吗?”
话落,她明显地觉察到女人惶恐抖动一下,于是她翻过身坐起来问:
“怎么了?”
肖何蓉欲盖弥彰地拍了拍她的枕巾,口齿含糊道:“没什么,不小心碰了一下。早点休息吧。”
说是早点休息,可是母女俩都各揣心事,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刻意隐藏的心绪。
良久,黑夜里传来肖何蓉的问声:“妈妈都没问过你,有想要考的学校吗?”
梁晚抬眸看向天花板:“没想好。”
“去京市吧。”
“你以前不是不希望我走太远吗?”
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肖何蓉只有这一个女儿,作为母亲,难免有私心,总是希望孩子不要走得离自己太远。
“远点好,就考那里吧。”肖何蓉语重心长道。
越远越好。
“到时候再说。”
暴雨过后,是大晴。
像是被水刷洗过后的天,碧空如洗,蓝蔚蔚的云层里,金耀耀的阳光普照大地。
尘世之中,好似一切都干净无比,连空气中的灰尘都变得冰清玉润一般。
近来失眠,梁晚好几个夜头都睡得不稳,常醒来是时有的事儿。
课业越来越繁重,她每天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蔫耷样。
体育课
老师一来就要求大家跑圈,她没睡好,跑两圈过后就有些心悸的迹象,只好放缓脚步,跟在队伍末尾,直到最后一圈才跟上大家脚步。
听到体委在前面吹哨,梁晚加快速度,可下一秒,她就绊倒了脚,直直地摔了下去。
痛感一瞬从肘膝处传来,生理泪水没忍住下意识飙了出来,痛得她都麻了,甚至没起得来。
就在她眨眼之间,同学都围了过来,唯有从最后面拨开人群着急忙慌跑到最前来的那个人,她一眼就看到了。
少年蹙着眉,半跪在她面前,弯腰去看她的伤口,“怎么样?”
细嫩的皮肤破了大一块,擦破了皮,血丝夹在肉里,还有些许灰尘。
“快送医务室。”老师连忙伸手来扶她,还没有碰到,便被人抢先一步。
谢程里看上去太过羸弱,梁晚都没有想过他居然能抱得起自己。
腾空的那一瞬间,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少年紧绷的下颚线明显。
汗珠从他轮廓边缘滑落,可他只顾着抱着她从人群中奔跑过去。
人群的议论声逐渐远离,一分一秒逝去,渐渐的,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静谧的环境里,浅蓝色的隔帘时不时地随风飘荡,碘伏的味道浅浅渗入鼻翼。
少女坐在床架上,双腿自然垂落,离地面还有些距离。谢程里蹲在她面前,锢着她双腿的力气不容分毫质疑,一点一滴地替她抹擦着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