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她闻到一阵馨香,茫然望向病床边,再次感慨盛寻长得好像妈妈。
“小余,你没事儿就好。”
“盛寻呢?”
谢淑梅保养得当的脸庞苦涩一点:“他也没事。”
“我听说他后背有烧伤。”
“放心吧,不会要他的命,就是疼一点。”她偏过头去快速抹眼泪,“送来的时候已经窒息了才是最吓人的,你们俩很幸运,火刚起来就被对面的邻居看见了,打了火警电话,要是再晚一点。”
“再晚一点,我就见不到他了。”
*
分不清是几点,她悄无声息坐起,看窗外的晨光微熹,在爸爸的轻轻鼾声里拔下塞进鼻子的氧气管,略不适应地头重脚轻爬下床。
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看向尽头的电子屏,凌晨五点,在这大多人都沉浸在睡梦里的时间,忧愁才从她眼底慢慢浮现。
余照脚步虚浮往前走,遇到门就往里面张望一阵,走到没力气,腿肚打颤,甚至绕不回自己的病房,她的脚步才在一间门外停下来。
是个单人间,谢淑梅正伏在病床边浅浅瞌睡着。
盛寻是趴着睡的,伤口都在背上,清过创,此刻随着呼吸,氧气面罩会浮现一层薄雾,带着奄奄一息的脆弱,扑面而来的生命力流逝之感。
氧气都被抽走,窒息再次占据她全身,余照捂着心口哆嗦着倚在墙上。
盛寻该有多疼啊,她不敢想。
心痛到极致,眼泪早已派不上用场,心如刀割不再是形容词,她的胸腔里正跳动着一颗真实的、具象的、正流血的心脏。
墙壁的温度传到她身上,冰得她作呕。
急匆匆来找她的妈妈依旧是昨天的模样,衣服都没换,她也踮脚望望病房里,拉余照的衣服袖子,声音轻轻。
“跟我走。”
母女两个七拐八拐走到走廊僻静角落,余照坐在蓝色塑料椅上,瞬间背就弯了下去。
“我昨天问了,说牛翠英提前放出来的,恐怕是你去昌平街那个补课班,看到你想起来有仇,所以要报复你。”
“她人呢?”
“早就跑了。”林美珍抱着胳膊没好气,“放完火就跑了,调监控说她已经出了市区,不知道藏哪儿去。”
“她是不是有毛病啊?她不报复盛寻,跑来报复你干什么?咱们家的房子彻底不能要了,家里那点东西也都该没的没,该烧的烧,我跟你爸花半辈子经营的家,现在就剩下几面黑墙。”
余照急促喘一口气:“都怪我,对不起。”
“行了吧。”妈妈扭头看窗外,快速眨眨眼,“你要是没了,那我跟你爸才是真的哭都没地方哭。”
“好歹你全须全尾的,没受伤,我们俩就该去烧高香。”
这全须全尾四个字戳了余照的痛点,她摊开手看掌心纹路,另一只手死死摁着自己的指腹。
“盛寻是替我挡的,门板要是倒下来,只会砸到我,是替我...替我...”
低垂着头,陷在情绪的深海里,没有哭却痛彻心扉的模样使林美珍看不过去,她手指推一下余照的头,将她推得偏过头去,又缓慢回正。
“失心疯。”
余照没听到一样,察觉到妈妈在她身边坐下,她像是寻求妈妈安慰的小动物,钻到妈妈怀里不说话。
林美珍叹一口气,不断顺她的背。
“正好没有别人在这,我也想跟你说说盛寻的事儿。”
“敢在那么大的火里进去找你,这世界上除了我跟你爸,也就是他了,难得。”
察觉到肩上的炙热温度,林美珍极力仰头望天花板,忍住动容。
“你小学初中,都乖乖的,从来不让我跟你爸操心,谁都说我命好。”
“但是,自从你上高中,让我觉得陌生,我现在想,可能是因为我的孩子把心都挂在别人身上,所以我才陌生。”
“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跑到同学家去跟人家妈打起来了,我都不敢相信,谁不知道我闺女是文文静静的小女生?我说不可能。”
“你说你管他的事儿,管到现在这个程度,你后不后悔?”余照的抽噎让她叹口气,“你清醒点吧。”
“瞧瞧盛寻,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清醒不过来呢,我说句难听的,你们俩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早恋了,这是孽缘,纠缠下去,早晚得死一个才罢休。”
“他那个人贩子的妈跑了,以后偷偷回来继续报复怎么办?你想过没有?我跟你爸商量了,与其咱们家什么都不剩了,干脆搬到汇江去,给你转学。”
余照用手背抹下巴,呆愣瞧妈妈。
“你怎么这个眼神?你想看盛寻死,是吗?”
林美珍严肃:“还是说,你觉得他能24小时保护你,在你有危险的时候随叫随到?他福大命大不管受什么伤都能活下来?”
“只要你还在这,他就会一直来这找你,哪天他自己遇到牛翠英呢?你想过这些吗?”
“再说何止一个牛翠英,他爸叫什么?他爸恨不恨他?”
“我要是你,我就让他以后离清河这个城市远远的,永远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