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旗道:“有时候查案就这么简单,只是有些时候,大部分人都不会这样认真的去思考,而有些人,又为了利益装瞎,比如里面那位出身吴家村的捕头——”
萧言暮心里隐隐有些触动,慢慢走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程小旗见她在思索,便垂眸问她道:“今日这个案子,其实算是简单的,很好调查,花费个几日的功夫就能查出来了,但是,以后你会遇到比这更难的案子,难很多,难百倍,萧姑娘,明日的调查,你还想来吗?”
今日这一趟跑下来,寻常的大家闺秀都快累趴了,那尸体的模样也着实不好,一般人瞧见了都会升起几分俱意,萧言暮坚持到这里,如果要放弃,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咬着牙熬下来。
像是萧言暮这样的女子,被养在后宅也好,自己出去绣帕子过活也好,都是一条生路,安稳而又祥和,何必非要与别人一起出去查案呢?那些血糊糊的东西,不适合她。
当程小旗问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萧言暮的心里也是有一瞬间的动摇。
这一日的苦,她都清晰的记在心里,奔波的苦,下牢的苦,看尸的苦,她都记得,但是,当程小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言暮脑子里第一个窜出来的,是牢狱里面,王寡妇跪在地上磕头时的样子。
萧言暮心口一阵阵发酸,同时,有一股力量顶着她,让她吐出一句:“我还想来。”
她想,她以前的心太功利了,觉得权势就该和欺负人挂钩,但是今天,王寡妇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权势。
有些时候,权势也是“公平”。
不是所有权势都是坏的,也不是所有权势都是好的,但是,她可以尽量握住“好”的权势。
她可以欺负人,但是,也可以给别人公平。
她感受的到自己的心脏在凶猛的跳,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牢狱里面那个王寡妇。
她仿佛从那被压迫的王寡妇的身上看见了当初的她,她们两个之间似乎有某种重合的地方,萧言暮一时心绪激荡,几乎连心口都烧起来了。
她掐着自己的手,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想来。”
她的野心,对于其余的女人来说,似乎也是一种无声地帮助,她想要把王寡妇从那牢狱里拽出来,就像是当初沈溯把她从韩府里拽出来一样。
沈溯帮助了她,而她,可以帮助王寡妇。
那时候北风呼啸,但萧言暮心有野火,焚烧不尽,风吹又燃。
程小旗看不见萧言暮的表情,她只能听见萧言暮的声音,轻轻柔柔,可落下来的时候却带有坚定的力量。
这萧姑娘却是个出乎意料的犟种。
“好。”程小旗道:“那我们先回沈府,睡一晚后,我们明天再出去查案。”
说话间,程小旗向周遭扫了一眼——程小旗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
她不敢连夜去吴家村,还有这个原因。
她今天带着萧言暮出来的时候,沈溯亲口叮嘱过她,说是萧言暮并不安全,有一些人在京中寻找萧言暮,所以程小旗不敢带着萧言暮在外面过夜。
他们一行人又翻身上马,从这小城镇一路奔回京城沈府。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有跟踪的死士从暗处跑出来,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韩临渊派来的人,已经跟了一日了。
第32章 也别太爱了/韩临渊上门捉人
身后有人跟着的事, 萧言暮根本不清楚,她一无所知的随着程小旗一起赶路,回沈府。
路途两个时辰, 等到回了京中时, 已经是戌时末亥时初, 天色很晚,一行人风尘仆仆回到了沈府门口。
沈府门口挂着灯笼, 有私兵远远瞧见他们,便立刻转回去通报,不到片刻,沈溯便从沈府门口走出来。
沈溯已换下了那身玄色飞鱼服,另换了一身玄色窄口武夫劲装, 他极适合沉玄色,周身都透着冷静理性,不容置疑的气场,
府前的灯笼晃着正红的颜色,似是糖水般, 将沈溯的面映出泠泠的光泽, 那样艳的灯,那样沉的玄, 寻常人做这种打扮、站在此处会将眉眼都衬的扭曲,偏沈溯不会。
他一抬眸,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那双潋潋的眼。
他生了一张昳丽浓艳的脸,若是再风流三分, 怕是要将全天下的姑娘都迷了去。
沈溯向来知晓自己这张脸好看, 他往门前一站,便觉得萧言暮一回来, 定能第一眼瞧见他。
他一整日都没瞧见萧言暮了,只觉得心里痒得很,这女人也不知给他下了什么毒,他一天瞧不见都会想。
当时萧言暮正停到沈府前,准备下马。
巷长路远,人静皎月初斜,浸梨花,霜凉满人间,马上归来的姑娘清俊挺拔,踩月伴风而回,瞧着清明又干净,月亮挂在她的身后,她浸着清凌凌的月华,一眼望去,似是发着光一般。
“沈大人——”萧言暮瞧见沈溯,忙不迭的从马上翻下来。
她以前不曾查过案子的时候,见沈溯只觉得如井中望月,知晓他厉害,却不知晓他有多厉害,现下真的去亲自查了一遍案子,才知晓沈溯的本事、才对沈溯的权势有具象化的了解,一时见对沈溯崇敬极了,且她能有今日,还都依托与沈溯,所以对沈溯不敢不恭,一见了沈溯出门,她便想下马来行礼。